第 25 章(1 / 2)

壞血 蘇他 18125 字 7個月前

第二十五章

酒莊,時隔兩年,丁珂和束睿再見。

束睿曾以為他離她很近,畢竟跟她處於同一個秘密裡,但再看到她,那份本該熟悉的感覺,他竟絲毫沒有感到。

丁珂等他說,也不著急。

束睿不浪費時間,收回飄遠的思緒,說:“你跟他說了嗎?”我們之間合作的事。

“他是你的朋友,你不了解他嗎?你也應該知道了,不然不會用自己手機號聯係。”

束睿沒回答。

他確實知道了,從李暮近回鳩州,他就察覺到不妙。

束睿知道李暮近有幾個忠誠的朋友,李暮近拿捏他們的軟肋,也給他們尊重、存在價值,他們無一不鞍前馬後。

不知不覺中,他們在李暮近跟前的存在感比他強了,他就知道,李暮近不信他了。

李暮近等丁珂下課,高調得詹城整個學區儘人皆知,他便知道,丁珂跟李暮近在一起了,卻不是按照計劃勾引成功的那種在一起,是你情我願,是陷入愛情的那種,在一起了。

“他以前對你做過那麼多不好的事,你也要喜歡他?”他這趟來,是想把所有疑問都消滅。

丁珂垂眸道:“你就沒想過,也許他什麼都沒做過?”

束睿沒想過這種答案,一時沒接話。

他不說話,丁珂也不主動展開話題。

半分鐘後,束睿皺眉問:“可那時……”還沒說完,他停住,了然地點頭,“那時候隻是傳得凶了。”

都隻是謠傳。

他自嘲一笑,抬起頭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陳享和薛詩與散播我整容,李崇很快會知道這事。他沒見過我,但看過我的樣子,他會懷疑我沒死,第一個要找的,就是檢驗科當年參與我那個案子的相關人等。記得提醒你爸,縫死他們嘴上的拉鏈。”

束睿知道這一點,但是,“我爸計劃是在李崇知道你的存在之前,你就已經得手,帶阿暮走入歧途,現在你們在一起了,他名聲越來越好,網上都開始有粉絲了,你要怎麼跟我爸交代呢?”

“不說我,你真的同意你爸毀了李暮近嗎?”

束睿看向桌麵,他當然不同意,即便到今天,他們可能再也做不了兄弟了,他也沒想要毀了李暮近。

丁珂不訝異他的反應,束睿的性子,她早就摸透了,她繼續說:“至於怎麼跟你爸交代,我沒義務。”

束睿一愣,抬起頭。

丁珂微笑:“從他答應幫我那刻起,我們就是命運共同體,他保我就是保他自己,他隻會對我小心翼翼,怎麼能對我提要求呢?要知道這件事暴露後,他要擔的罪責比我大。”

“那你為什麼還答應他再接近阿暮?”

丁珂偏頭看向遠處景物:“也許是我自己想接近呢。”

束睿脊梁發寒,不由自主地搖頭。他知道丁珂聰明,膽大,但她居然能算計過他爸。他爸訓了一輩子鷹,居然被鷹啄了眼……

“你爸當年覺得我軟弱,心眼不多,認為我對他幫了我這件事,感恩戴德,對他提的條件,不敢含糊。”丁珂轉回臉來,“他看走眼了,我最會過河拆橋了。”

束睿最後掙紮:“你現在跟我坦白,不怕我出賣你。”

“如果你是這種人,在這之前就先背叛李暮近了。”丁珂說:“你爸讓你看著我,對我的進展如實彙報,我什麼也沒做,他卻不知道,難道不是你替我隱瞞了嗎?”

束睿垂頭喪氣,不敢接受她扣的這頂高帽:“可我確實背叛了他。”在你這件事上我並不問心無愧,我貪心了。

丁珂以為她沒猜錯他沒說完的話,時間還早,就給他理下思路:“你以為,李暮近擁有的一切中,我離你是最近的,這好像是你唯一勝過他的地方了,如果我是你的,你好像就不是樣樣都不如他的人了。”

束睿抬起頭來,他以為他從未透露過對她這點心思,她怎麼會……

“你喜歡聽我說話對嗎?”早在束睿想偶爾跟她通話時,她就有所察覺,“覺得安心?可以暫時抽離無助的心情。”

束睿漸漸皺眉,短短十幾分鐘,他被丁珂顛覆太多次了,是跟李暮近在一起讓她再無後顧之憂了?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想裝傻了。

“但喜歡不止安心,要快樂,你跟我待在一起,快樂嗎?”

束睿大腦停擺,她話音落下那一刻,他也沉入長久的空白。她拋給他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卻是他從來沒考慮過的。

快樂,他早忘記是什麼。

丁珂該說的說完了,站起來,聊回正事:“叔叔想看李崇被帶走調查,要再想轍了,通過李暮近擊潰他的路,走不通了。”

說完看了他精心挑的酒一眼:“你挑的酒要比李暮近挑的好喝。”

她離開後,束睿呆坐原地,一動不動,眼睛也隻看向一個地方。

早知道這一趟是自取其辱,但不來怎麼觸底呢?總要摔到低穀,才能義無反顧,才能重振旗鼓。

可是,穀底也挺好的不是嗎?

他心裡那棵樹,早在一次次不被認可中,枝葉凋零,瘡痍滿目,鮮血灌溉都不願開花了,他還執著什麼?

外邊天剛陰下來,他心裡已經在下雨,手機響,好像聽到了,也好像沒有,就這麼被縛在低沉的情緒裡不能掙脫……

手機在一陣消息聲後沉寂,不知多久,又響起來,這次是來電。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接起的,腦袋裡像塞了一團棉花,接通也不知道要說話,還是對方先叫他:“阿睿,今天的鳩州是晴天,但我還是更喜歡雨天。”

她的聲音仿佛穿過聽筒,她在他旁邊說話的場景突然具象起來,他忽然醒神,扭頭看去,兆婧站在長廊那頭,收起手機,衝他笑了下,隨後走到玻璃房子門外,敲了敲玻璃。

他後知後覺地開門,她歪頭笑著說:“所以我決定先不回去了。”

*

丁珂跟束睿分開去了醫院,第一外科醫院燒傷修複重建二病區。

丁卯睡了,隻有護工在病房,她剛開完陪護中心的視頻會議,回頭就看到丁珂,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你來啦。”看向病床上的丁卯,壓低聲音,“剛輸完液,睡著了。”

“嗯。”丁珂坐到病床前,熟練地收拾起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

護工拿起水壺,出去打熱水。

丁珂抬頭看向病房其他病人,都是生臉。

也就幾天時間,同病房的病人換了兩撥,現在也都出院了。原先護工的丈夫做農務時傷了腰,需要她照顧,被迫辭職回去伺候男人了。

現在護工是丁珂上禮拜找的,比原先每天貴一百。

唯一不變是東南角的丁卯,易感染體質讓他創麵好了又犯。原先好一點就接回家,現在接回去,沒兩天又送過來,乾脆就住在醫院了。

方便,但丁卯心裡大概不怎麼舒坦。

他這兩年最大的願望就是像正常人一樣。

丁珂給丁卯掖掖被角,舅舅、舅媽這時候進了門,比上次的笑臉還要燦爛,拎著一箱酸奶,一個果籃,一盒土雞蛋,點頭哈腰,對丁珂不像對一個晚輩,倒像對重要客戶。

舅媽想打招呼,望了丁卯一眼,脖子一縮,輕手輕腳起來,還不忘杵舅舅一下,“小點聲,卯卯睡覺呢。”

話音剛落,丁卯醒了。

舅媽皺眉白舅舅一眼,咂嘴:“看看給吵醒了吧!”

丁卯先叫丁珂,聲音迷迷糊糊:“姐姐。”

丁珂沒搭理兩夫妻,丁卯要起來,就先扶起了他。

舅舅、舅媽使眼色。

丁卯靠住枕頭,才叫舅舅舅媽,尋著聲音和黑影,扭過臉,問道:“你們怎麼過來了。”

舅媽說:“你姐叫我們來的。”

丁卯伸手摸摸。

丁珂把手伸過去,讓他握住,隨後說道:“我這兩年打工掙的錢,募捐平台申請的救助款,都投進了平台旗下的信托基金,以後你的住院費、護工費,生活費,平台會按月來支付。”

丁卯一怔,手抖一下。

丁珂拿起一個蘋果,一邊削皮,一邊說:“我們的房子是姥爺留我們媽媽的,目前寫在我名下,我也找律師簽完了過戶托管,在你完全康複,可以獨立生活之後,那套房子會由律師代辦,過戶給舅舅。”

丁卯不由自主地縮回手,疊在一起,有一些局促。丁珂說的每個字他都認識,但什麼意思他不懂。

丁珂把蘋果切成小塊,放到盤子上,插上牙簽,喂給他,丁卯不吃,也不說話,一動不動。

丁珂隻好先放下果盤,又說:“我也雇了阿姨住家,專門照顧你,阿姨工資也是信托基金按月給。”

舅舅這時候說:“你放心丫頭,我們也會好好照顧卯卯。”

舅媽也說:“卯卯放心哈,小妮兒有啥你有啥,舅舅舅媽會像照顧親兒子似的照顧你。”

丁卯一聲不吭。

丁珂像一個念讀機器,繼續:“我想過讓阿姨住我們家,房子記在你的名下,可是這樣就不能保證你的安全了。”

“外人也不可能像我們家人這樣照顧好卯卯的呀。”舅媽有話說:“畢竟是親人,親人肯定比外人靠得住。”

丁珂沒搭理她,接著對丁卯說:“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就找律師,然後報警,律師會把來龍去脈跟警察說明。”

舅舅和舅媽在她每說一句話時都對視一眼,他們已經想好,既然她這套房也想要,就把丁卯照顧好,但沒想到她什麼都考慮好了,彆說他們沒有歪心,有也不敢施展了。

一直沉默的丁卯這時說話了,“你不要我了。”

丁珂神情自若:“不要你了就任你自生自滅了,乾嗎還給你安排好。我怕我哪天忙起來顧不上你,像上次護工走得匆忙,把你丟在這,我心裡一陣後怕。早為你做打算,我上學也能放心。”

舅舅舅媽一直搭腔,現在還裝一下,時間久了一定懶得裝,會把“為了那套房”的心思寫在臉上。

丁珂把他們叫來就是讓他們聽聽她跟丁卯說的話,三方都在場,以後他們裝傻,乾出什麼不恰當的事來,報警前也省了廢話。

丁卯一直不說話,丁珂就以他不舒服為由送客了。

舅舅舅媽也不太喜歡病房的味道,客套兩句,匆匆離開了。

病房瞬間安靜,丁卯作為一個病患的笨重的呼吸聲瞬間被放大幾倍,丁珂聽得清楚,卻沒個反應。

丁卯打破僵持,問道:“你要去做你要做的事了。”

“我一直都在做。”丁珂說:“就是因為有事做,才疏忽了你,他兩口子心術不正,但唯利是圖也有好處,想要那套房就會照顧好你。你也彆擔心唯一房子給他們,有人送給我觀山禦景一套三居,出院時我帶你去把贈與辦了。打零工攢的錢我手裡還有一點,正好夠交稅。”

丁卯才發現他一點也不認識丁珂,他以為兩年姐弟相處,他已經摸清她的性格,雖然偶爾冷漠,但不至於陌生的像沒認識過。

“你就不怕我給你說出去嗎?”丁卯歪著下巴,最後掙紮,“你以前說過,彆有慈悲心腸,彆可憐陰溝裡的人,他們不會感恩你的幫助,隻想把你拉下去陪他們一起。我就是這種!我現在就想讓你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丁珂重新端起果盤,喂給他一塊蘋果:“這種不會像你這樣先吆喝出去。”

丁卯掉了眼淚。

丁珂拿紙巾給他擦擦:“你要是這種,我房子不住,賣了不行?乾嗎給你。”繼續喂,他終於舍得張嘴,她又說:“不讓你有慈悲心腸是你能力不足,力量微薄的時候有顆菩薩心,隻會害了你。”

丁卯嚼著蘋果,想她的問題,眼淚也止住了:“那我以後要是特彆特彆有錢,有能力了,但是他們也不感恩呢?”

“那你都那麼有錢了,還指望他們回報你啊?”丁珂繼續喂:“想從事哪一行?”

“嗯……我想辦學校。”

“那首先要解決師資的問題。”

“我也這樣想!”

“……”

沉重話題漸漸翻篇,繞不開的死結被他們默契地掩埋起來。避免不了,就讓它無聲無息地發生。

*

李崇準備去廳裡,老彭突然來電,口吻嚴肅,也有點急切,聽起來是大事,但老彭在他手下這麼多年,見過的大場麵何止二三,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李崇便猜測,要麼他在演,要麼他們恐懼的事來了。

李崇沒出門,在家裡等他,他來得倒快,沒先說明,而是遞上手機,屏幕是有人偷拍的李暮近牽著丁珂的畫麵。

李崇眉心聚攏,瞳孔一變,抬頭,盯著老彭。

老彭點頭,但解釋說:“不是本人,剛傳出來隻是同名,長得一樣是因為整容。”

“同名?”

“同名。”

“你覺得是巧合?”

老彭沒說話,巧合的可能確實太小。

李崇瞥他幾乎埋進衣領的臉,把手機往桌上一扔,問道:“這事兒是你剛發現,還是你兜不住了?”

老彭不敢瞞他,承認:“之前阿暮去詹城,我就發現他對一個女孩特彆上心,我怕有彆的事,打聽了那個女孩。她老家在津水,父母死於一場大火,隨後被姥爺接到詹城。她也被燒得不輕,就整了容。”

李崇麵前桌上、手邊,有一個海南黃花梨老料製作的漢工藝的貔貅,他摩挲著,思緒飛快更迭,“要不是巧合,那就是這孩子當年就沒死,她要是沒死,內部就有問題。要是巧合……”

老彭看向他,等他下一句,他搖頭,說:“沒可能。同名、一張臉,現在又在那個混賬身邊,要麼是他照同名找的,讓人家整成那樣,要麼有人找了個同名的,整成那樣,送到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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