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二小姐(傻子沒有價值...)(2 / 2)

這個冷淡縹緲的聲音,隱約多了一絲惱火:“將朕的頭還來。”

她尚未完全清醒,好似還有半個自己是幼小的雲二小姐,於是也幼稚地將胸前的東西抱緊:“不還。”

“……你的眼淚鼻涕沾滿了朕的頭發。”

冰冷的聲音抬高了一些,隱約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一雙冷冰冰的手也伸過來,想要奪走她懷裡香噴噴的、已經被她捂得暖暖和和的“蛋糕”。

雲乘月才不肯。她往旁邊一滾,背過身去,悶聲悶氣:“就不還!”

那聲音沉默了片刻。

“天甲,天乙。”聲音的主人優雅地吩咐,“將地宮清理一遍,看是不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混了進來,附在了這女人身上。”

不乾淨的東西……?

雲乘月坐起來,遲疑地看向他:“不乾淨的東西,是鬼?那不就是……”你麼?

他神態冷漠平靜,動作卻迅如閃電,出手就揪住自己腦袋後的長發,毫不憐惜地狠狠一扯,把乾屍頭顱搶了回去。

薛無晦用手指尖拎著自己的頭,皺著眉頭盯了兩眼——尤其是被黏成一塊的地方。

他什麼也沒說,左手抬起,淩空寫了一個“水”字。清澈的水流憑空出現,在半空凝聚、流動,化為一小座空中水池。

接著,他優雅地一抬手,一用力——

咚!

頭顱緩緩沉下。乾枯的長發在水流裡緩緩上飛,猙獰的麵龐靜靜地麵對著雲乘月。

“……抱歉,弄臟了你的頭。”雲乘月揉揉眼睛,這才算完全清醒,也才遲鈍地反應過來,“等等,可你說了我可以一整天抱著你的頭……”

“已經過了一整天。”

薛無晦轉過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披散的長發在陰風黑霧裡緩緩散開,恰與他背後的乾屍頭顱相得益彰。

雲乘月探頭看看漏壺,發現果真如此。她居然睡了一整天?

她晃晃頭,腦子裡還殘留著夢的影像,又迷茫地看向薛無晦,半晌才呆呆吐出一個字:“哦。”

薛無晦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幾圈,眉峰陰沉地聚攏。

“睡傻了?在夢裡哭得厲害,跟隻被人丟了的小狗似的。”

他的眉眼天生有種豔麗的陰沉,當他再皺眉時,就仿佛寒風忽起、夜色陰沉,幽冷的霧氣即將遮蔽瑰麗的星空。

雲乘月用手指梳理睡亂的頭發,沒精打采地反問:“你在關心我麼?”

薛無晦神色一滯。可沒等他說話,雲乘月又沒精打采地說:“唉,你肯定不樂意承認,算了,我就當是你關心我,謝謝你。”

她繼續用手指撐開頭發打結的部分,低聲說:“我夢到了這具身體以前的事。雖然是她的事,可我想起來也很難過。”

“‘這具身體’?”

“這原本不是我的身體。”雲乘月誠實地說,因為在帝後之契的作用下,他們彼此不能說謊。

薛無晦有些詫異,上下打量她幾眼,淡淡道:“想得太多,這就是你的身體。魂體相合,並無奪舍痕跡。不過,你此前命魂有些不穩,近來才鞏固。怎麼,你的命魂以前生活在彆處?”

雲乘月驚訝道:“命魂?”

“人有三魂六魄,命魂為主,承載一切記憶與思緒。偶爾有人命魂離體,剩餘的魂魄便渾渾噩噩、隻有基本的感知……哦,你的身體以前被人當成傻子,欺負得厲害?”

薛無晦明白過來。

“有什麼好哭的?”

他拂袖不悅,聲音縹緲,連殺意都顯得空靈:“出去後,朕順手將他們都殺了,再將所有曾見過你的人都殺了,就沒人知道你曾有狼狽的時候。”

雲乘月呆了片刻,發現他是認真的。

“不用了。”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裳下擺。他是魂體,但現在身形凝實,連衣裳的手感也相當逼真。

薛無晦沒動,望著她,緩聲問:“哦,你不忍心?”

“也不是。”雲乘月無奈地說,“我其實還沒大想明白……我還在想命魂這事呢。等回去了再說吧。”

薛無晦看了她片刻,眉頭卻愈發緊蹙。他忽地抬手,扔下了一樣什麼東西。

雲乘月低頭一看,見是一柄漆黑的梳子。剔透溫潤的黑色玉質,雕刻著她不認識的花朵葉蔓,線條很簡單,但自有一番古雅天真之趣。

“梳子?”她撿起來,又發現背麵鑲嵌了一顆綠鬆石。在黑沉沉的玉色上,這一點青綠仿佛一粒生機,壓住了黑玉的詭異深沉。

她打量時,一隻修長的手忽然伸了過來,按在她的手背上。缺乏血色的手指挾住她的手指,引導她將右手大拇指摁在綠鬆石上。

雲乘月抬起眼,才發現他已經坐了下來。明明是魂體,卻在床褥上烙下一個輕微的痕跡。

他靠得很近,眉眼中的豔麗和陰沉也都離得更近;這個人沒有呼吸,漆黑的長發垂落幾縷,說話時蒼白的喉結依舊會輕輕滾動,與常人無異。

“像這樣,按在這裡、注入一絲靈力,再說話。”他平靜地指導她,“即便我不在你身邊,通過這柄玉梳,也能彼此溝通。”

原來是溝通用的?雲乘月點點頭,又端詳片刻,舉起來問:“除了通話,我可以用來梳頭麼?”

薛無晦動作微微一頓。

他站起身,往一邊走去,隻留下一個縹緲漆黑的背影。

“隨你。”

“嗯……?”

雲乘月試著梳了梳頭,再看看精美的梳子,又抬頭望望他。

“你其實主要是為了送我梳子吧?”

她冷不丁問。

他背影停下。也不好分辨那是普通的“停下”,還是叫做“僵硬”更好。

“……你自己在殿裡選些衣裳、首飾,收拾收拾,該走了。”

他沒有回頭。

“我暫時不能隨意在地麵現身,所以需要你先在浣花城裡幫我做一件事。”他說,“這柄玉梳,權且當成報酬。”

雲乘月再看看梳子。

“可按照契約,這些東西我本來都能自己拿。”她一本正經地說,“你拿我的東西送我,也叫報酬嗎?”

薛無晦轉過身,纖細陰沉的眉毛擰在一起:“那你要如何……”

他話音未完,卻戛然而止。

在目光儘頭,那名長發散亂、坐得筆直的少女,對他露出一個盈盈的笑。

“謝謝你安慰我,也謝謝禮物。”她有點狡猾地眨眨眼,“對人道謝,還是當麵說更好,對吧?”

亡靈的帝王一怔,驀地抿緊嘴唇。

旋即黑煙一散,他消失在原地,唯有話音散落。

“……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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