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來客(樂熹和季雙錦...)(1 / 2)

對麵船隻上的青年說自己叫樂熹。

樂並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 能稱奉州樂家的更是隻有那一個家族。與封家類似,他們也是一個傳承千年的世家大族,而且如今也頗有權勢。

眾修士不願意輕易得罪這等人, 且保寧號原本就缺乏食物,現在有人雪中送炭, 很多人都動搖了。

船長征詢了一番眾人意見, 又詢問對方一共多少人、重量幾何,最後計算一番,同意了。

“樂公子,如果你們上船, 一應物資都要重新統一分配。為了撐到江陽碼頭,每個人分到的食物都會少一些, 你能否同意?”船長最後又向那錦衣青年確認道。

樂熹灑然一笑,朗聲道:“自然。”

他跳下船舷, 很快又牽了一名天藍衣裙的女子出來,後頭跟著一隊下人,依次走了過來。原來那船上的主人隻有他和那名女子,其餘都是隨侍的下人。因此船雖大, 他們一共也不超過三十人。

藍裙女子年約雙十,裝扮典雅,唇邊含著淺淺微笑,但不知道為什麼,雲乘月看著她, 生出一絲古怪的感覺。

藍裙女子行了一禮, 語速不疾不徐:“叨擾了, 我叫季雙錦。”

人群又是輕微騷動。

“季……莫非是中州季家的姑娘?”

季雙錦噙著笑,點了點頭, 幅度很小。

中州在宸州東北方向,在十三州中位於中心偏東的位置,自古繁華。季家曾是中州的諸侯,現在雖然不如樂家,卻也稱得上風光。

季雙錦與樂熹站在一起,兩人舉止親昵,稱得上一對璧人。

眾修士也客氣地恭維了一番。

雲乘月餘光裡看到,那位紅裙子的陸姑娘神色微變,手攥緊又放開,下一刻卻又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眼神隻在樂熹身上掠一圈,就飄到其他地方去,仿佛毫不在意。

一番客套後,樂熹道:“這是我們帶來的物資,船長可以清點一番。”

一名仆人走出,捧上三枚玉簡,每一枚都是純淨無暇的白玉,雕刻不同圖案。

仆人道:“三枚一品空間玉簡,各自含靈米二百斤、清水三百斤、靈酒三百斤,靈蔬靈果靈肉各二百斤。”

三枚各含……那加起來豈不是都上千斤了?仙門世家子出門在外……帶這麼多物資?

保寧號眾人被這份豪氣震住了,一時訥訥說不出話。

那位陸姑娘神情一閃,抓著眾人安靜的空隙,一手把玩發辮,笑道:“這下好,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樂公子,多謝你啦。”

青年看向她,眼神溫和:“互相幫助,不必言謝。這位是……”

陸姑娘說:“我姓陸,名叫陸瑩。”

立即有人小聲說:“這位姑娘用的是諸葛家的追日弓呢!”

陸瑩皺起眉:“什麼追日弓,普通弓箭而已。”

但昨夜情形人人看在眼裡,這時隻當她在隱瞞來曆,都是心知肚明地彼此看看。

那樂熹公子也神色微動,單獨對陸姑娘抱一抱拳,而後不再多說什麼。陸瑩的目的卻像已經達到,眼裡含笑,一派天真。

藍裙的季雙錦站在一旁,沒說話,微笑如故,眼神都沒動一下,穩得像是拿尺子一厘厘量出來的。

待保寧號船員清點完物資,確認無誤後,對船長點點頭,神色裡也難掩驚歎。

船長卻很沉穩,伸手拿了一枚玉簡起來,將另兩枚玉簡推回去:“樂公子,季姑娘,我們隻需撐到下個江陽碼頭,二位到時候也能另尋一隻舒適的乘船,不必委屈與我們擠在一起。一枚玉簡中的物資夠了。”

樂熹卻不接,隻笑道:“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我也不想再找彆的船了。我觀諸位也要往明光城而去,不若就此同行,剩餘物資,當成我等給保寧號的酬勞。雙錦,你說呢?”

季雙錦仍是淺淺含笑:“就按你說的來。”

船長皺眉,乾脆挑明了說:“二位,保寧號二樓的天字號房一共四間,都住滿了。我能幫兩位協調,勉強擠一擠,但如果要一直同行……”

樂熹笑道:“這好辦,我與雙錦隻要兩間房,找兩位騰出來便好。雖然有人用過,但我們這時不會挑三揀四,叫仆人換一整套新的,也能繼續用。”

船長一噎。這是他們不挑的問題嗎?這是保寧號對客人的信譽問題!保寧號背後是聶家,如果今天為了迎合世家子,將自己的客人趕到一邊去,聶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但這位船長在水上是一把好手,對船員也非常負責,待人接物卻隻能稱四平八穩,遠說不上靈活。這時他一為難,氣氛就有些僵住了。

這時,陸瑩忽然開口:“不是已經空了一間房出來麼?”

不遠處,洛小孟神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好似已經要發怒了,卻極力忍住,卻還是再也維持不住憨厚的笑,咬緊了牙。

樂熹又看她一眼,笑笑:“那就隻差一間了。除了陸姑娘外,不知剩下兩位客人是誰?如能將房間讓出來,樂某定有重謝。”

陸瑩眼睛一轉,準確地看到了雲乘月身上。她眼神中似乎閃過什麼,笑得可愛:“雲姑娘,你要不要讓出房間?你可以和我一起住,我不介意。”

雲乘月微微一笑:“可我介意。”

她看向樂熹和季雙錦:“你們說的‘重謝’,是有多重?”

樂公子望向她,目光一停,笑意加深。

“是雲姑娘?雲姑娘想要什麼謝禮?”

季雙錦還是那副微笑,不開口,神情也不變。

雲乘月微笑道:“你們要去明光城,是為了參加明光書院的考試?是的話,你們如果放棄考試資格,我就讓出房間。”

江風喧鬨,船上卻突然安靜了。

樂熹收起笑容,略一皺眉:“雲姑娘這是何意?”

“提條件而已。你能隨便叫人家讓房間,我也能隨便讓你放棄考試嘛,這才公平。”雲乘月也收起笑容,淡淡道。

樂熹道:“我如果說不行呢?”

雲乘月說:“那我自然也是不行。樂公子,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對不對?”

世家公子眉頭緊皺,很快又無奈一笑,偏頭對季雙錦說:“雙錦,果然不是人人都像你這般溫柔懂事。”

季雙錦垂眼微笑:“嗯。”

雲乘月看著藍裙女子的模樣,心中那絲奇怪更重了。她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就總覺得不對頭。

雲乘月拒絕了,第四間房的主人卻挺樂意收一筆重重的酬勞,因此,安置的事情很快談妥,兩位世家子到底是稱心如意。

這時,樂熹轉過身,麵向那艘看上去毫無問題的大船。他抽出腰中的白玉劍,淩空一劃:“去!”

起先是安靜,而後忽地一震!

那艘裝飾精美的船隻顫抖起來。江浪擊打著它,它卻也擊打著江浪。

船身的每一塊木板都開始發光。很快,這些光芒朝著樂熹手中的白玉劍奔來,彙為一個大字:

――凝!

半透明的書文飄逸秀麗,浮在白玉劍尖,片刻後又散為無數透明花瓣,往四周飄灑、消失。

沒了書文,船隻發出巨響,頃刻支離破碎,砸入鯉江之中。

大大小小的殘骸被急流卷走,往下遊衝去;有的撞上礁石,便立即粉身碎骨。

樂熹收劍回身:“久等了。”

船長看得震驚,脫口道:“難道……樂公子說的船隻核心破碎,是完全粉碎?方才船隻完好,全是靠著樂公子的書文支撐?”

樂熹搖頭笑道:“獻醜了。”

人群中當即發出一陣輕微的低呼。

能夠以書文之力維持這麼大一艘船不散,不光需要靈力深厚,更要書文圓融自然。否則,即便隻是一瞬間的斷裂,也會使船隻破碎。

而看樂熹的模樣,他居然還頗為輕鬆,完全沒有要補充靈力的意思。

這至少是第三境的修為,說不定有第三境後階……不,第四境也不是沒有可能。

有人倒抽一口冷氣:“這樣的人都要去明光書院考試……”

眾人隻覺得本就渺茫的希望,變得更加微小。

唯有陸瑩拍手笑道:“樂公子真是驚才絕豔,叫我長見識了。這回明光書院內院,必定有樂公子一個席位。”

樂熹對她一笑,笑容多了幾分溫柔之意:“若有機會,也希望見識陸姑娘的弓道。”

陸瑩又一笑,卻是沒回,一禮過後,顧自回房了。

雲乘月在一旁思索片刻,也回了房。走了幾步,她忽然回頭,卻見季雙錦正看著她。對上目光的一刻,藍裙姑娘避開目光,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雲乘月想了想,利用生機書文的力量多看了一眼,但沒有發現類似死靈的存在。這倒也是,如果突然之間船上一連三個千年前的死靈,她都要懷疑自己撞上了什麼陰謀。

她回到房間,關上房門。

從樂熹上船開始,薛無晦就消失了。這時雲乘月一回房,見他已經坐在窗邊,正望著外頭陰沉低垂的天空。

他雖然不在,卻像知道剛才發生的事,開口道:“倒是少見你對陌生人生氣。”

雲乘月站定:“我?生氣?”

他回頭道:“你剛才不是生那個樂熹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