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文對戰(2)(成功!)(1 / 2)

接下來的三天, 每天都功敗垂成。

古怪的是,三人之間的氣氛卻微妙地鬆弛了許多。當然不至於很要好――主要是雲乘月和陸瑩,但她們吵架的次數大大減少, 大部分時候都是輕飄飄地互相嘲諷。

雖然看上去還是很有□□味……

但作為那個總是負責勸架的人,季雙錦已經覺得很欣慰了。

晚上睡覺前, 她們坐在門口, 繼續商討第二天的戰術。

這一天夜裡下雨,外頭的山林遠遠近近都是雨霧。雨聲將夜色糅雜成扁平的一團墨汁,屋內的火光就好像字帖中間的飛白。

“……能用的組合都用過了。”

季雙錦托著下巴,身邊放著簡易炭筆, 有些惆悵地望著外麵。

“不知道阿蘇怎麼樣了,還有樂熹……他留在船上應該很安全吧。”

雲乘月躺在旁邊, 枕著一個自製的簡易乾草枕,閉著眼睛養神, 懶洋洋地說:“你可以把後麵那個人去掉,我完全不介意。”

陸瑩撇嘴說:“說得就像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跟我沒關係。”雲乘月睜開眼,“不過,跟你還是有點關係, 對吧?”

陸瑩不吭聲了。她的目光凝在雲乘月臉上。

這位雲大小姐雖然隻是懶散地、毫無形象地躺著,但她的輪廓被火光鍍上朦朧的光影,每一絲線條都優雅而恰到好處。迎著亮光,她的皮膚沒有一丁點瑕疵,多日來的疲累和艱苦, 竟然沒有損害她分毫光彩。

陸瑩不自覺有點酸溜溜, 想, 如果她天生也能長這樣,騙子的生涯裡會多出多少輝煌的戰績啊。指不定早就賺夠一輩子的錢, 金盆洗手了。

她又盯了大小姐一會兒,試圖竭力找出她外貌上的瑕疵,卻隻是徒勞。最後她隻能安慰自己,想這女人性格實在不怎麼樣,又愛裝、嘴又損,根本不是真正的仙女。

“喂。”

她長久不說話,雲乘月就出聲提醒,目光也在光影裡懶洋洋地眨動幾下。

“所以,陸瑩,你現在是怎麼想的?”

陸瑩回過神,本能地警惕起來――她總覺得雲乘月隨時開口就要損她。她選擇性地遺忘了,大部分時候都是她自己主動挑釁的事實。

她生硬地說:“什麼叫我是怎麼想的?”

季雙錦也回頭看著她們。這位貨真價實的仙門大小姐,睜著她粉黛不施、圓圓的、天真到過分的眼睛,凝視著她。

陸瑩心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不悅。當她看到什麼人過得過分順利、宛如生活在漂亮的琉璃罩子裡時,她就會產生這種不快。這種不快會催生出某種惡意,讓她總想把這些人的琉璃罩子打破。

不過……

她移開視線,不再看這兩位大小姐。

“如果三天內我們能順利通過這一關,”她聽見自己不屑的聲音,“那我可以放棄樂熹。不過,你們得給我補償。”

雲大小姐立即眯起眼:“不給,他也配?”

“補償?好,你想要什麼補償?”

季雙錦卻這樣說。她的眼睛立即變得亮閃閃的,滿是憧憬。

陸瑩看見她這副表情,不禁露出一個無聲的嘲笑,又示威似地看了雲乘月一眼。

她們在雨聲和燭光裡對視。

雲乘月皺起眉毛,卻又很快鬆開。

“這樣好了。”

她重新放鬆下來,聲音有些含混:“如果我或者雙錦想出了可以通關的方案,你就沒有補償。如果是你想出來的,就有。”

陸瑩眼睛一轉,就找到了一個空子,唇邊飛過一個小小的、狡猾的笑。

但雲乘月隨即說:“我們輪流來想,想了就必須全力以赴,否則你也沒有補償。”

陸瑩眼中的狡黠之意凝固住了。她露出一個有些陰沉的表情,而後才說:“也行。那從明天開始……你想一個?”

她說這句話是有點刁難的意思,畢竟這幾天她們都束手無策。而假如雲乘月有什麼突破……她就可以從中學到點東西,贏的把握也更大。

誰知道,雲大小姐就像等著她說這句話一樣,有些慵懶的神情舒展開,眼裡全是笑意。

“好啊。”

她說,手一撐坐起來,拿過地上的炭筆。

“我想過了,這幾天我們試了很多種組合,但其實還有一個組合沒用上。”

“……什麼?”

雲乘月看一眼季雙錦,對她微微一笑,在地上寫出一個字。

“雙錦的‘禮’字。”她往旁邊讓了讓,示意道,“雙錦,你來寫一寫。”

“禮……”

季雙錦有點遲疑。

陸瑩心中隱約閃過什麼,麵上卻擺出瞧不上的神氣:“你在異想天開?連季雙錦自己都不知道這書文有什麼用,你還想用來通關?你知不知道,書文也是越用越熟練,才越能發揮書文的威力。”

雲乘月頭也不抬:“嗯,我不知道,也沒彆人知道,就你知道。”

陸瑩:……

她有時候真的很想知道,這位大小姐從哪兒學來的氣人方法。相比之下,市井裡撒潑罵人都更容易也更痛快。

季雙錦被她們逗笑了,反而放鬆下來,伸手寫出“禮”字。

她的確不會用,也不常用這枚書文,都沒寫連筆,而是規規矩矩用了正楷的寫法,一筆一劃地寫出這個“禮”字。

雲乘月端詳了片刻,正要開口,又看一眼陸瑩。

她招手說:“你過來,近點兒。”

“你還真是又裝上了?”

陸瑩回了一句,才走過來。她語氣不屑,觀察書文時的神情卻認真;到底她也是有點好奇,為什麼雲乘月會說到這枚從未使用過的書文的。

雲乘月伸出手指,描摹了一遍“禮”字。

“禮,本意是指以珍貴器物祭祀的活動,蘊含了莊重、敬重、肅穆的含義。”雲乘月回憶著典籍中看過的零碎知識,“而祭祀的對象,從前是神……後來成了我們的先祖。不過,無論是什麼時候,‘禮’敬的對象都是高於我們自己的。”

“哦,就你知道。”陸瑩用她的話諷刺了回去,才問,“那又如何?”

“就是說,”雲乘月加重了語氣,“你覺得你禮敬的對象,是好的還是壞的?”

陸瑩故意說:“我沒有可以禮敬的先祖。”

季雙錦一愣:“你不是諸葛家的小姐麼?你……你真是騙子?”

雲乘月無奈:“我跟你說過啊。”

“對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我還是覺得……從沒聽說過追日弓能造假。”季雙錦疑惑地偏頭,“那等回去再說。”

季雙錦又沉吟道:“我好像明白乘月的意思了。禮敬的先祖,在我們心中當然是崇高偉岸的,是光明的……光?你是想說,‘禮’和‘光’這兩枚書文能結合在一起?”

“對。”

雲乘月點頭,詳細解釋:“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們頭回有突破是什麼情形?老師的護體靈力差一點被雙錦的攻擊‘擊破’,所以我們接下來一直在努力增強攻擊的力量,想要徹底擊穿那一層鎧甲,對不對?”

陸瑩反應敏捷:“你是說,這個思路不對?”

“嗯,不對。”雲乘月很肯定地說,“反而我們恰恰是被第一次的情形誤導了。而實際上,老師的護體靈力被穿透,很可能並不是因為攻擊的力量……我們三個人加起來,大約還不夠老師一根手指。”

她這麼一說,其他兩人不禁回憶起這幾天的淒涼遭遇,齊刷刷抖了抖,都心有戚戚焉。

季雙錦疑惑道:“那是什麼原因?”

雲乘月說:“我不是很確定,但也許是因為老師被我們的詭計嚇了一跳。她當時不是說了麼?她不擅長應對這些陰謀詭計。”

當時她們利用陸瑩的“詐”字,調換了冰和火的外表,確實讓樂陶吃了一驚。

“老師不擅長詭計,卻擅長正麵作戰。我們後來轉而研究力量攻擊,反而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自然次次失敗。”

“可,”陸瑩立即質疑,“明明這幾天老師都說我們隻差一點。”

雲乘月說:“她也許在騙我們。”

季雙錦瞪大眼:“可你不是說,老師不擅長詭計?”

“隻是不擅長,又不是不會用。這種小小的欺騙,又不算難。”雲乘月自己也不擅長說謊,卻也能在有需要的時候表演一番,所以對此比較有把握。

“……好吧。”

陸瑩點點頭,勉強算是被說服一半:“那你想怎麼做?”

雲乘月露出一點微笑。

“我們這樣,這樣……”

片刻後。

陸瑩不相信地問:“你行嗎?”

雲乘月這會兒不跟她生氣了,笑眯眯地說:“我明天不行,還有你的後天嘛。說不定你就成功了,拿到補償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要是你爹媽,把你生下來的時候就掐死你。”

“彼此彼此,承讓承認。”

“你們怎麼又吵起來了……”

……

次日下午。

樂陶仍然坐在她的老位置上。今天她沒戴那個威風凜凜的獸角頭盔,隻綁著根麻花辮,鬢邊還插了一朵小紅花。

她笑出一口白牙。

“怎麼樣,今天有沒有信心?”

“有的,老師!”

這是裝得熱情積極的虛假好學生陸瑩。

“有!”

這是真實乖巧的好學生季雙錦。

“有……”

一副沒睡醒樣子的是雲乘月。

“很好!乘月,說過你多少次了,你要再有氣勢一些!”

樂陶誇了另外兩個人,又扔出一根小樹枝,正正砸在雲乘月頭上。

雲乘月揉了揉額頭,無奈道:“我就是這樣啊……”

她都已經很積極上進地體驗人間煙火氣了,做了很多努力了,再要求她改變自己的性格、隨時打雞血一樣地奮起……有點過分了吧。

關鍵時刻奮起一下不就行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