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琰搞不清寧子皓這是要乾什麼，幸好原身性格寡言，不需要他開口寒暄。
一行人到達目的地，程琰跟在最後麵進去。
大門不起眼，沒想到裡麵彆有洞天，茂林修竹，毗鄰一條小溪，裝修很是清雅——價值不菲的根雕桌，其餘器皿和座椅用料全是竹子，各個分開的小間隔音很好，人聲都消弭在竹葉的沙沙聲裡。
程琰剛挨著寧子皓坐下，一個穿鶉衣道袍、踏麻屣的人踱過月洞門：“我不過去個廁所，你們這麼快啊？”
程琰看到他長相，向係統吐槽：“這是奶油小生演完濟公，剛從片場出來？”
係統抱拳：“精辟，精辟。”
來人一雙眼珠子亂轉，狡黠的氣質和身上一塊塊大補丁的道袍格格不入，看見程琰，笑道：“幸會，幸會。施主，你和貧道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程琰：“我姓陳不姓林，想必您也不姓賈吧。”道士還聊騷？
“出家人早斬斷俗緣，貧道法號平果。”道士掏出手機，上麵一個二維碼，說：“施主，加個微信，以後給你打八折。”
程琰腹誹，這年頭還有法號叫蘋果的？是不是還有道士法號安卓？
程琰麵上不顯，掏出手機，掃碼。
道士這才施施然坐下，侍者端上茶來，他嗔視道：“你新來的？上黃酒！”
程琰：……所以他們大中午飯點兒上茶館喝酒來了？？？
上來幾道小菜，道士自己提著瓶子牛飲，還隔著程琰勸寧子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喝點兒吧。”
寧子皓筷子都不動，淡淡道“喝酒拉琴手抖。”
道士斜視他，說：“真是糊塗蟲。話說，你淘到什麼寶貝了？怎麼身上陰氣這麼重？”
男人伸手，一串黑玉珠襯在他白皙的手腕上。
黑玉珠一出，程琰頓時覺得空氣冷到可以凝華。
道士倒吸了一口氣，說：“不得了不得了，你不要命了嗎？今年我這兒陰氣重的東西一概不賣給你，知足惜福吧。”
寧子皓垂下眼皮，輕笑道：“陰氣還不夠，招魂招不來他。”
程琰：你變了，以前這麼怕鬼，現在居然搞封建迷信！！！
道士把手中黃酒一飲而儘，打著酒嗝：“嗝，咱們屁股底下坐的什麼地方來著？隨緣~”
他低頭，玩手機麻將；寧子皓則閉目養神；校長任務完成，臨走，眼神示意程琰好好表現。
程琰想到寧子皓這些年荒唐的所作所為，心緒難平，不自覺習慣性對起手指又看起蝴蝶。
寧子皓不經意看到他的這個習慣性動作，內心頓時被揪住，升起一絲探究和疑慮，向程琰透出隱晦密切的關注，渴盼著青年再有加重自己確定他身份的砝碼，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
係統：“你男人看過來了，快收手。”
程琰弱弱道：“不ooc吧。”
係統：“你注意點兒，收一收習慣性動作。”
程琰突然手機振動，他劃開鎖屏一看，是道士的微信消息。
好了：你已經死了。
程琰震驚。緊接著，他旁邊道士又發了一條。
好了：不過也因禍得福。
程琰聚精會神，看道士接下來說什麼。
好了：比如身高。
程琰差點兒沒忍住把手機摔在旁邊人的臉上。
他打開畫圖軟件，迅速畫了個蘋果，然後在上麵點上了一堆紅點充作血點，發給道士。
程琰感覺有視線落在自己手上，扭頭，寧子皓不著痕跡收回視線。
兩個人相似的小動作，相似的撒氣方式，一次兩次還算巧合，但這個陌生的青年和自己愛人還長這麼像……
寧子皓乾枯已久的心靈冒出了希望的嫩芽，但是他不敢確定。
另一邊，程琰和道士腦回路居然奇異對上了。
好了：[圖片（一把刀插在蘋果上）]我畫得比你形象。嘚瑟，jpg。
程琰簡直忍不住自己揍人的欲望。這人怎麼這麼欠扁呢？
寧子皓突然開口：“聽說地震以前，學校有女生跳樓自殺過。”
程琰百思不得其解，寧子皓說這乾什麼？程琰回答“沒錯，有什麼疑問嗎？”
男人不著痕跡露出一個自己都沒察覺的淺笑。
道士抬頭：“不對啊，我哥告訴我是個傻小子，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程琰噤聲，直覺告訴他壞事了。他回想了一下，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隻聽到教學樓死過人。地震前，自己忽悠寧子皓說有女生跳樓，隻是隨口那麼一說，當時並沒放在心上。
寧子皓垂下長長的眼睫，遮住眼睛中的情緒，淡笑道：“心理學上講，女性自殺，一般不會是跳樓這麼激烈，水溺、上吊、吃安眠藥或喝農藥居多。”
程琰打著哈哈：“您真博學，看來是我記錯了。”
寧子皓居然拿起酒瓶，給自己斟了一盞黃酒，搖著慢慢啜飲，遮住翹起的唇角。
程琰見沒有大礙，低頭看手機，道士又發消息，字字胡說八道，他便一條條懟回去。
程琰懟得起勁，肩膀突然一沉，側頭一看，寧子皓眯著眼睛，頭歪在自己肩膀上，似睡非睡。
程琰忍住近距離的美顏衝擊，轉頭，向道士比口型：“他一杯倒？”
“我不知道。”道士也比口型，“我有事，你送他。”
程琰沒想到一杯黃酒就可以放倒男人，於是，他架起高自己一頭的寧子皓。男人的重量意外的輕，程琰心疼不已。
出了大門，轎車停在路邊，寧子皓似乎還有意識，問道：“我們去乾嗎？”
程琰柔聲說：“你醉了，送你回去。”
“我沒醉！” 寧子皓扶著他肩膀站穩，小孩子一樣，賭氣不走了！
程琰哄道：“你沒醉沒醉。”
寧子皓孩子氣地兩手各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程琰眼前，說：“一加一，等於二！我是不是沒醉？”他此時心跳得很快。
程琰哭笑不得：”是。“
寧子皓在想要不要停下，怕這隻是一個一戳就破的美夢：“二加二……等於四！我是不是沒醉？”不，再等等，再等等，馬上……
程琰笑得一抖一抖：“是是是。”
寧子皓心跳幾乎跳出胸膛，突然問：“你是不是程琰？”
程琰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道：“是。”
不對！！！他隻是順口這麼一說！！！
程琰剛想改口，男人眼神無限哀傷，伸出一根手指，放在程琰嘴唇上。
程琰想，既然隻要在彆人眼裡符合行為邏輯，不算ooc。那麼，寧子皓認出自己，自己承認肯定也不算。
程琰閉眼，重重點頭：“我是。”
寧子皓解下酒紅色圍巾，一圈一圈纏在程琰脖子上，沒過青年雪白的脖頸、下巴，掩住他嫣紅的嘴唇，隻留下鼻尖露在外麵。
程琰恍惚回到了從前。
男人擁住他好像擁住了全世界，細細密密從程琰鼻尖親吻到了額頭。
“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