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洞房(1 / 2)

嫁嬌女 一笑笙簫 11767 字 6個月前

前朝書畫大家懷塵子作《鬼子母神圖》,成前朝宮廷珍藏,後於戰亂中流落民間,被重利商賈一分為三,成了兩幅神女卷與一副鬼子母神卷,多年以來,幾乎無人見過這圖的全貌,誰能想到,在舒家與鄭家的婚宴上,能有此大幸得見完整的《鬼子母神圖》!

拜堂的吉時已至,禮官催促新人準備行禮。

鄭煜堂完全忽視座上等待新人叩拜的二人,隻讓人把完整的圖重新掛好。

他握住妻子的手,澀聲道:“兒時母親曾說,她會離去,是因為鬼子母神聽到她的願望,成全她不再以那樣柔弱的姿態陪伴我們。她雖走了,但化作了鬼子母神守護我們。你可願將它當做我的母親,一並行禮?”

父親繼室在堂,卻要對畫行禮,將畫作人,鮮有先例。

舒清桐掩在蓋頭下的唇輕輕彎起,她一並握住丈夫的手:“我猜,婆母若見到我,一定很喜歡我。”

鄭煜堂眼底水光閃動,想到了那個夢。

夢裡,母親拉著她的手,與他的放在一處。

“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兩人共持一條花球彩帶,轉身向外。

“一拜天地——”

拜完天地,轉身朝內時,兩人真正對著的,是正中座後整齊掛立的《鬼子母神圖》。

“二拜高堂——”

麵向彼此,鄭煜堂眼中隻剩她。

“夫妻對拜——”

不錯,母親的確很喜歡你。她早已穿過遙遙時間之海,看到了她兒心中歡喜,於那個看似荒誕的夢裡,給了他提示。

禮成,新婦被送入洞房,鄭煜堂須得在外接待賓客,今日,鄭煜澄和鄭煜星都得為他擋酒,任重道遠。

侯府宴席一片喧嘩熱鬨,鄭芸菡還呆呆的站在喜堂裡,看著那副終於完整的鬼子母神圖。

忽的,她聽到有人要告辭。

是懷章王府派來的人,送完畫,觀完禮,須得回府複命。

鄭煜堂與他客套,問到了懷章王,那人道:“安陰公主一事牽連甚廣,數案並審,諸入益州曇州,五原郡等地皆起了不大不小的亂。尤其之前私放豢養的死囚,怕是還有遺留在外,王爺受命領軍前往處理此事,今日便要啟程,無法親自前來觀禮,望鄭大人見諒。”

對哦,安陰雖然被處置,但是那個爛攤子還要慢慢收拾,尤其是牽涉太多官員,又逢災地重建,官員是撤是留,是嚴懲不貸還是以百姓為先秋後再算賬,後續種種,都是麻煩。

鄭芸菡見懷章王府的人離開,那日衛元洲對她說的話不期然在腦海回蕩,回過神時她已經追了出來。

今日侯府大喜,外麵在發喜餅與喜錢。

鄭芸菡撥開人群去找尋那人身影,好不容易衝出重圍,已是氣喘籲籲。

那人說,懷章王今日就

會啟程離開長安,現在趕到王府可還來得及?

今日侯府人多,門口又堵,此刻回去套車牽馬都不方便,鄭芸菡打算先走出這一段擁堵,再弄匹馬趕過去。她今日著一身水紅及胸長裙,披帛掛纏繞臂中隨風而動,飛仙髻因小跑鬆動輕晃,發間兩排金鏈流蘇墜著小巧的金葉子,鈴鈴撞響。

忽然橫來一隻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扯到麵前。

鄭芸菡輕呼一聲,下意識掙脫反抗,卻在看到男人的笑時呆愣住。

衛元洲一身軍服,已是啟程狀態,鄭芸菡眼神一偏,看到他牽了一匹大黑馬,儼然是天木莊那日他座下的黑色戰馬。

衛元洲一手牽馬,一手握她,將她帶到人少的小巷口。

鄭芸菡看著男人高大的側影,感受著他掌中的灼熱與力量,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慌湧上心頭。

【天木莊那次,你在本王手中搶走紫檀木;舒家這次,你在本王手中搶走未婚妻。】

【有句話,叫做事不過三,若再來一次,你猜會如何?嗯?】

少女目露驚惶,顧不上將手臂解救出來,已慌忙解釋:“《鬼子母神圖》太過貴重,今日能於兄長新婚之禮上得見全圖,想必兄長和母親都不會遺憾了……王、王爺還是……收回吧……”

男人的步子猛地一滯,緩緩轉過頭來看她。

她不是來送他,也不是為了感激。

她在害怕。

怕《鬼子母神圖》,是第三次。

衛元洲眼底的笑意淡了一半,將她帶到人少的地方站定,很快鬆開手。

麵前的少女眼簾輕垂,氣息微喘,交握在身前的手因為用力,指尖發白。

衛元洲發出一聲極輕的歎息,她全無察覺。

嘈雜的街市,男人低沉的聲音混在其中,竟然十分清晰,“這難道不就是你所求嗎?”

鄭芸菡睫毛輕顫,慢慢抬起眼來,疑惑不解的樣子。

衛元洲不再看她,錯開目光望向熱鬨的街道:“自認得你後,你就一直在替你兄長求一個圓滿;人也是,圖也是。本王連人都能成全,圖又有何不可。《鬼子母神圖》縱然珍貴稀罕,然一分為三,你已得其二,本王這形單影隻的一副,願給一個成全,也求一個圓滿。”

鄭芸菡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像是在重新認識這個人,也像是在重新理解這幅圖的贈意。

衛元洲終是忍不住,黑眸一動,迎上她的目光。少女眼神乾淨純粹,仿佛純粹為了將他看個清楚,他輕扯唇角,在她麵前端正站好給她看。

鄭芸菡抿抿唇,終於小心翼翼的求證:“王爺的意思是,《鬼子母神圖》是你所贈,並非被強求咯?”

衛元洲失笑,忍下狠狠揉一揉這張粉嫩小臉的衝動,咽著喉頭微微的苦:“是這個意思。”

鄭芸菡高懸的心得到解脫,

喜悅和輕鬆溢出來,下意識捂著心口:“呼——”

當著他的麵鬆了一口氣。

衛元洲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嘴角垂下,雙唇漸漸緊抿。他一扯韁繩,大黑馬立刻動身。

氣得告彆的話都懶得說,衛元洲牽著馬越過她:“走了。”

鄭芸菡轉過身:“王爺——”

衛元洲駐足,回頭看她。

不再擔心的少女漾著甜甜的笑,聲兒脆脆的:“多謝你。”想了想,又加了句鼓勵:“王爺英明神武,此去必定萬事順利,心想事成!”

衛元洲凝視著她,忽道:“鄭芸菡……”

“嗯?”

話都到了嘴邊,卻遲遲沒再開口——

我此次離開,尚不知耽誤多久。緣分一事有時格外脆弱,興許歸來時,你已定親待嫁,我便再無機會。可不可以……等一等我?

前方,樊刃等人已在等候,他必須動身了。

衛元洲將她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動作利落的翻身上馬,自風中傳來的話,像一道縹緲的幻音——

“你今日很好看。”

他不知她是否聽得見,但終究沒再回頭看一眼,所以並未見到,少女伸出小手,對著他的背影輕輕擺動,紅唇輕動,碎碎念著。

“一定要平安呀。”

……

忠烈侯府熱鬨了一整日,待到喜宴結束,天色暗下,鄭煜堂帶著一身的酒氣回到新房。

桌上擺著用過的飯菜,還有幾本自他書房翻來的書。

這是鄭煜堂吩咐的——莫要拘著夫人,也彆餓著她,廚房有吃的,隨時可以叫,他書房的書可以隨意翻看打發時間。

陪嫁而來的嬤嬤和婢女不敢當真,畢竟是新婦,哪能在大婚當日這樣隨性的,可舒清桐不跟他客氣,該吃吃該喝喝,僅看那幾本翻到末尾的遊記,也可見她今日並不枯燥無聊。

“把東西撤了,你們也下去吧。”鄭煜堂今日大笑大飲,此刻被酒液浸泡過的嗓音染了沙啞,在喜燭點亮的新房裡,平添幾分讓人臉熱的曖昧。

嬤嬤與婢女笑著將新房收拾一翻,躬身退下。

鄭煜堂慢慢走到床邊,挨著她坐下來。

他幾乎站了一整日,不斷走動敬酒,臉上的笑容一整日都沒有斷過。此刻卸下一身的新郎行頭,坐在她的身邊,竟是說不出來的輕鬆愜意。

鄭煜堂微微偏頭,嗅了一下身邊人的香氣,低低的笑起來。

他坐正了,豎手抖落層層疊疊的袖袍,將蓋頭揭開。

新婦頷首垂眸,金鏈流蘇成排垂下,擋住明豔嬌容,鄭煜堂伸手,將垂麵流蘇自中間向兩旁撥開,露出她的臉。

新婦的妝容要比日常時候更濃重,舒清桐眼波流轉,與他對視。

鄭煜堂直勾勾的看著她,起身走到桌旁端起合衾酒,回到床邊,遞給她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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