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小奴隸(1 / 2)

嫁嬌女 一笑笙簫 14408 字 4個月前

鄭芸菡很忙。

她十分慶幸昨晚睡得不好,醒得尚早,又有真兒和善兒幫忙,來得及做朝食。

薄韌的皮兒,鹹香的餡兒,筷子挑一星抹上麵皮,合掌一緊,便是一隻可可愛愛的小餛飩。

即便她不像大廚那樣運手如飛的速度,眼下的流利,足夠惹來一片誇讚。

付雯玉尤其吃驚。

所有人都知道,大人的妹妹剛入城,就被大人一路抱著回了刺史府,他的房間從不讓外人去,卻將風塵仆仆的妹妹放在自己的床榻上,就連房間安排,也以妹妹的舒適為先。

一個姑娘家被這樣偏待,難免恃寵而驕,更彆提早起做朝食,還這般熟練。

付雯玉昨夜沒睡好,想著鄭煜澄和鄭芸菡對她的感謝,她忽然就生出一種,自己真的有責任好好照顧大人的想法。

她知道這種責任屬於什麼身份的女人,臉頰發燙之際,她告訴自己,是因為賈燕母女不在了,所以她和母親才要儘力,相助大人,就是相助並州。

眼下的刺史府,更像一個臨時支起來的救急之地,很多地方都打破了常規,就說議事的正廳裡四張方桌拚起來的大桌上,永遠攤著公文和圖紙,廳內燈火入夜從未滅過。

並州之內的官員,若須召見,是不分時辰無條件配合的,新刺史上任以來,沒有應酬,沒有歌舞笙竹,事事落在實處,賈桓之事後,眾人更是不敢小覷這位總是笑臉迎人的新刺史,越發配合,有時忙的晚了,披風一裹在廳內將就一夜也是常事。

今日,這位侯府姑娘,給所有人都備了朝食。

……

不過辰時初,鄭煜澄已經坐在前廳首位,長桌兩側坐了不少人,每人麵前都擺著一隻精致的白瓷碗,清香的湯裡浮起一片小餛飩,青蔥碎灑,香濃四溢。

簿曹劉書駢對立在鄭煜澄身邊的少女搭手一拜:“鄭姑娘前來並州探望大人,竟叫下官等人一並沾了光,吾等不勝榮幸。”

鄭芸菡甜甜笑著,擺著小手:“劉大人言重,一份朝食而已,並州事務諸多,二哥初來乍到,能得諸位大人鼎力配合,何嘗不是榮幸。”

廳中眾人皆怔,連鄭煜澄都轉頭看她。

她明明昨夜才到,今早就認得人了?

鄭芸菡麵色如常,若非有善兒和真兒收集消息,她也沒法利用晨間準備的時間記下這些。

鄭煜澄從未宴請官員,更不曾有什麼應酬,做派上的確算是清雅高潔,但在官場之中,說難聽點,是不識時務,眼下鄭芸菡親手為他們備下朝食,又借此感謝他們連日來的忙碌,等於代鄭煜澄表明態度——他們的勤懇,大人是看在眼裡的。

一碗餛飩並不金貴,但換成大人親妹所做,又有這番話,對人心已是極大地安撫,說是

與鄭煜澄之前的雷厲風行打了個默契的配合也不為過。

然而,這又不是一碗普通的餛飩,眾人客氣互邀,吃下第一口後,紛紛露出驚豔的神色來,廳內一時沒了話語聲,全是呼嚕嚕吃飯的聲音。

眨眼的功夫,一排碗都見了底。

劉書駢連連讚許:“清淡而不失香濃,這湯底可不尋常,還有下官最喜歡的香油。”

付道幾從不是阿諛拍馬之輩,此刻竟也點頭:“下官沒吃出香油的滋味,倒是醋酸與湯底相搭,叫人胃口大開。”

兩人一說,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些日子他們跟著刺史大人忙碌,飯食都是在這裡用的,這位細心的姑娘全都打聽過,同是一碗小餛飩,卻有不同的用心。

劉書駢笑道:“說出來不怕大人見怪,忙碌多日,竟是今日這頓朝食吃的最爽利。鄭姑娘可還有多的,下官要厚顏再討一碗了。”

鄭芸菡嬌俏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那劉大人今日的事務,也得翻兩倍了。”

劉書駢隻是刺史手下供著文書之職的簿曹,鄭芸菡這句話,無形將他的公務捧得似有多麼重要,他心口一陣熱血,順著小姑娘的話說:“大人儘管翻上十倍,下官隻求管飽。”

鄭煜澄朗聲一笑,“自是管飽。”

兵曹許如知攏著拳頭輕咳一聲,臉紅著開口:“屬下也想再要一碗。”

刺史手下的兵曹多在有軍務的時候才設立,許如知是賈桓之事後,由付道幾引薦來的,一向迂腐悶憨的付道幾撇他一眼,忽道:“那怕是剁碎一整頭豬都難管飽。”

隨著廳中一陣笑聲起,晨間上值的疲憊和緊張,頓時被一片輕鬆取代,眾人也不再拘束,大大方方要續碗,這次不必鄭芸菡親自來,婢女都準備好了。

滿室濃香中,鄭芸菡衝鄭煜澄飛快擠了一下眼睛,彎唇一笑;鄭煜澄本就笑著,迎上她的俏皮得意,眼底笑意更濃,還載著寵溺與無奈。

他不會常駐並州,身負皇命,又有背景,即便不拉攏任何人,也沒人敢怠布下的事務,可她還是挖空心思,用一份輕鬆愜意來為他拉攏人心,也許並不會改變什麼事,但至少改變了做事人的心情。

付雯玉在聽到自己一向不善阿諛的父親說出那樣的戲謔之言時,已經大吃一驚,又在看見兄妹二人交換神情時心頭猛震。

這不正是她一直期待的場景嗎?

她已到了議親的年紀,卻不願嫁給像父親那樣愚笨懦弱沒有前途的男人,隻想站在一個前途無量的男人身邊,努力的配得上他,與他的人生中給予助力。

廳內一片融洽,廳外,剛剛回府的舒邵與衛元洲默契的並肩而立,將廳內的話聽了個全。

舒邵是因為一時好奇才站在外麵聽,此刻不免輕笑:“原來,這就是老六

求著要娶的姑娘。”

衛元洲負在身後的手猛地緊握,麵上卻無表情。

“王爺,舒將軍。”有人發現她二人,廳內笑聲戛然而止,眾人皆起身相迎。

衛元洲一臉冷峻,還透著幾分徹夜未眠的疲憊。

鄭芸菡見他二人歸來,好奇道:“王爺和舒將軍此刻才回來?”

舒邵對她十分親切:“是啊,才走到廳門口便聞到了香味,不知七姑娘親手做的濃香美味,在下是否有幸一嘗?”

鄭芸菡笑起來:“舒將軍快請坐。”眼神一偏,落在衛元洲身上。

衛元洲轉身回房:“本王不餓,諸位慢用。”

鄭芸菡想說還有彆的,他可以選,然男人背影冷漠,堵住了她的話。

鄭煜澄無聲打量她,眼底疑惑漸生。

……

召慈到的時候,已是辰時中,她竟也帶了朝食。

召慈直接作男裝打扮,一身颯爽的淡藍圓領袍,進來後目光平均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鄭煜澄身上,也不見格外特彆,從容見禮。

鄭煜澄淡笑頷首。

召慈還沒來記得張羅開,就發現大家已經吃飽了,還是鄭大人的親妹親自下廚,臉上有點掛不住,訕笑道:“鄭姑娘出身侯門貴室,竟也做得來這些。”

鄭煜澄垂眼,飲湯不語,鄭芸菡笑道:“隻是隨便一做,自不及召姑娘準備的精細。”

召慈笑笑,當即讓人將東西全鋪開,隻當加餐。

鄭煜澄輕輕放下瓷白小碗,淡淡道:“將東西放到偏廳的桌上,諸位中途若是餓了,徑自取用便是。”

付雯玉眼珠輕動,忍不住打量召慈。

這可是召慈啊,被並州眾多兒郎追捧的姑娘,她能親自來送,已是殷勤之態,鄭煜澄竟這樣不給她麵子!

召慈笑容一凝,玩味的掃了鄭煜澄一眼。

她聽說這個新上任的刺史不應酬不交際時並不意外,曾經那些同窗,多像他這樣心懷熱血,看不慣官場那一套,可沒幾個能在官場堅持這種作風幾年。

這個鄭煜澄,也是個單純的傻小子。

鄭芸菡看出氣氛的異樣,本想圓場,眼神一偏,見廳門口站了個人。

溫幼蓉一身白裙,披頭散發,未施粉黛的小臉上寫滿不高興,直勾勾看著鄭芸菡。

“啊!”鄭芸菡捂唇輕呼。

糟糕,她把小祖宗給忘了!

眾人紛紛望向門口,不由愣住,召慈和付雯玉同時擰眉。

溫幼蓉掃過廳中長桌上的白瓷小碗,又看看召慈帶來的那些食盒,扭頭就走。

經過昨夜,鄭芸菡已經將她看作長期受睡眠所擾的可憐少女,趕忙追了幾步:“還有很多吃的,我給你送——去……”聲音漸弱,人已走遠。

召慈好奇道:“這位是?”

鄭煜澄抬眼:“一位遠房表妹,水土不服,正在休養。”

鄭芸菡覺得這個解釋很

好,溫幼蓉身份神秘,解釋也解釋不清,不妨認作表親,編個病況,外人自不會對她方才的情態多作追究。

“是是是,她難受的厲害呢,我這就去看看她!”鄭芸菡向眾人作彆,提著裙子跑了。

鄭煜澄靜靜看她離去,也不阻攔。

鄭芸菡一路小跑追到東院廂房,進門就看到氣成河豚的溫幼蓉雙手托腮坐在鏡台前。

她轉頭四顧,發現沒有人服侍她。

難怪頭發都沒梳。

“溫、溫姑娘。”她走過去:“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呀。”

溫幼蓉一動不動。

鄭芸菡忍不住道:“我真的不是故意忘了你,你也知道,我此來就是為了探望兄長,想為他做一頓家裡的飯食。你是不是餓了?怎麼不見你的婢子呀?她們沒幫你張羅吃的嗎?”

映在鏡中的黑眸動了一下,就在鄭芸菡以為她會一直冷暴力下去的時候,忽聽她道:“我讓她們滾了,沒人管我了。”

鄭芸菡一怔:“為什麼啊?”

溫幼蓉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起昨晚——

恪姑姑沉色數著她的過錯,她靜靜聽完,坦然接受:“既如此,你們還跟著我做什麼?趁早回吧。”

在恪姑姑錯愕的神情裡,她自嘲一笑。

“我就是一擊即潰沒有擔當的廢物,當不得母親的期待賞識,這些精兵悍將,損傷一個我都賠不起。她們原本可以有不輸男子的榮光,何必被我這樣不負責任的主子驅使,提著命冒險呢。”

“走吧,我用不起。”

……

思緒拉回,溫幼蓉轉身,似笑非笑:“能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鄭刺史言之鑿鑿承諾過,隻要我在並州一日,必保我周全啊。”

鄭芸菡覺得離奇。

這些家奴護衛的使命不就是保護照顧她嗎?到底是什麼樣的忠誠,讓他們一趕就走,一個不留?

心這麼大的嗎?

難怪她披頭散發,穿著昨天的裙子,一臉不高興。

她本就睡不好,現在連個梳頭備飯的都沒有。

“等等,你要一個人留下?那誰伺候你?”

溫幼蓉慢慢歪頭,看著她的眼神漸漸帶笑。

鄭芸菡:感覺很不好。

果不其然,溫幼蓉伸出兩根手指,眸光狡黠:“第二個條件,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小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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