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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嬌女 一笑笙簫 15063 字 4個月前

鄭芸菡屏住呼吸,沉浸在震驚之中。

夜色裡並不能看清她的臉,但衛元洲完全可以想象她此刻的表情,甚至任何一個小動作。

他忍不住輕輕推她的腦袋,鄭芸菡回神。

衛元洲指尖輕撚,回味著點到她腦袋時的感覺,笑道:“你將話聽全行不行?這隻是個猜測。”

頓了頓,還是補充道:“之所以提到,是想告訴你——若猜錯了,就當作尋常友人;但若猜對了,你且記住,不要與她太過親密。”

鄭芸菡不解:“為何?”

衛元洲:“若你信我,記住就好。”

幽暗的叢中,有低而斷續的蟲鳴,將沉靜如水的夜色劃開一道道口子,溢出的喧囂,隱約要喚醒藏在心底人不知的悸動。

鄭芸菡後知後覺的發現,此情此景,她和衛元洲跟幽會似的。麵前的男人不知有心還是無意,說出所有的猜想之後,便再也不說話,隔著暗色,好像在看著她,又好像沒看。

鄭芸菡有點不自在,搜腸刮肚的想話題,還真想起一件事來:“王爺離開長安之後,可有與王妃通過書信?”

提到母親,衛元洲聲音都放輕了:“沒有。”

他多年在外,並非不牽掛母親,但因公務繁忙,母親亦不喜他辦著正事還掛著家裡,所以多數時候,都是留在王府的人送書信給他,他知道母親無恙,偶爾回一封便足夠。

他知道鄭芸菡時常回去王府陪伴母親,隻要她去,母親那一日都笑聲不斷。

鄭芸菡找到話題,說起探望賢太妃的事情。

衛元洲將笑意藏在夜色裡,故作意外:“你還常去王府?”

她點頭:“太妃和藹健談,我們很聊得來。”然後將賢太妃的情況都說了一遍,衛元洲聽得認真又耐心,心底漸漸漾開溫柔的漣漪。

“還有一件事,我也不大確定,但還是告訴王爺的好。”她話鋒陡轉,有些遲疑。

衛元洲一怔:“什麼?”

鄭芸菡整理語言,試著道:“嗯……我在王府時,太妃總會用上好茶點招待,可她用的,多是野參紅參。”

衛元洲輕笑:“其實你想喝參茶,所以氣惱我母親小氣,給了你彆的?”

鄭芸菡笑聲無力:“胡說,我怎會這麼想。”

她一板一眼,極其認真:“我曾為大哥之事擅闖王府,聽王爺說過太妃抱恙在身,見她用的參茶,就留意了些,人參是好東西,但所有進補之物,都要把控用量,不可過度依賴,更不可將補物當藥物,所以……”

她停下來。

衛元洲微微低頭,“所以什麼?”

鄭芸菡:“所以我鬥膽看了太妃的參茶壺,發現裡麵用參的量果然多了。”

衛元洲沒說話。

鄭芸菡撓頭:“王爺也覺得我很多管閒事吧,但都說

到這裡,我就說完吧——以太妃的情況,若一直是這種用量,恐怕早受不住了,不會是我見到的那樣精神奕奕。我記著此事,挑了個沒有約定的日子直接上門,發現那日太妃的精神就不如之前好。”

衛元洲仿佛明白了什麼。

鄭芸菡:“太妃是個溫柔又體貼的長輩,我登門叨擾,她不想顯露病態,便過量進補,強行撐起精神,但其實她並不如看到的那樣好。我當時就說,下次見到王爺要告她一狀,她這才坦白,的確是我所想的這樣。”

鄭芸菡推己及彼:“此事我答應太妃就此揭過,她後來也沒再這樣,但今日見到王爺,不免多想了一層——王爺常年在外極少回府,太妃牽掛你,卻不願你牽掛她,會不會王爺每次回去的時候,太妃也是這樣,突然加重藥量,撐起一副虛假的精神,來讓王爺寬心?”

衛元洲心頭震蕩,循著鄭芸菡的話仔細回憶著每一次見到母親的樣子。

的確是精神奕奕,能說能笑,但並不完全康健。

這次回長安,原是為定下婚事,逗留比以往都久,母親打頭幾日的確精神,但很快又虛弱下去,請了好幾次大夫。

所以,鄭芸菡登門求助時,母親不僅順了她的意,還親自出府拜訪將軍府,他嚇得不輕。

鄭芸菡抿抿唇,小聲道:“太妃的身子,應該用溫和的法子長期調養,若總這樣忽然進補撐精神,過後隻會被掏的更空。王、王爺還是多留心些。”

她看看左右:“溫姑娘在沐浴,我趁機溜出來的,不好待太久。王爺今日的提醒我記住了,我先走了。”

她屈腿告退,提起裙子往西院門口走。

“菡菡。”男人低沉醇厚的聲音喊出這個名字,鄭芸菡的心都跟著顫了一下。

“……啊?”她站定回頭。

衛元洲轉過身,與夜色中綻開溫柔的笑:“你都答應了我母親,結果還是告訴我,不怕我母親生氣嗎?”

鄭芸菡想了想,笑著說:“生氣也要說,太妃是個好母親,理應讓王爺多掛心關懷的。”

衛元洲心頭發酸,低笑一聲:“母親的事,是我太粗心,多謝你。快回去吧。”

她“喔”一聲,輕提裙擺跑了。

這一晚,衛元洲在西院的在原地站了很久,腦中略過諸多人和事,直到最後,留在心底的,是母親慈愛的笑,與少女的容顏。

他一直覺得,娶一位妻子,不過是床榻之側多一個人,懷章王府裡多一位王妃,母親身邊多一個照顧的人,是漫長人生中既定的安排;他願意用熱血拚殺,換她們一世安穩。

但此刻,這種想法好像變了。

他的確看上鄭芸菡,想娶她為妻,所以在瓊花苑宴時,他單純的覺得,這是一樁表明心意,多做努力就足夠的事情。

但此刻,他

才察覺那日的自己有多可笑,將感情一事看的多輕浮。

如果鄭芸菡愛上一個人,必定是小心翼翼放在心底,細膩又認真的愛著。

或許他可以想法子促成兩家婚事,娶她過門,但若不是她心中認真愛著的人,他也不屑於這個夫君的身份。

衛元洲的妻子,如果是鄭芸菡,就不再是一個名號,一份責任。

他仍願付出一切護住心中最重要的人,卻不願意再將自己摘離出來,他本該與她們在一起,用最溫柔細膩的愛,相互陪伴,走過餘生之路。

……

鄭芸菡回房時,見溫幼蓉雙手疊放腦後,在床上翹腿玩。

她的腿又長又直,白膩潤澤,察覺有人進來,立馬抓過被褥蓋住自己,警惕看過來。

“是我。”鄭芸菡笑嘻嘻走進來,在床邊坐下。

溫幼蓉看她一眼,翻著白眼躺回去。

“我覺得吧,你不可能一直睡不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才這樣啊。”

鄭芸菡盤著腿,自言自語:“不然你跟我說說?說出來會好一些。”

“你長得是漂亮,可再漂亮也經不住日日煎熬啊,你再這樣下去,皮膚會變得很差,還會掉頭發,掉牙齒,五臟六腑俱損——”

最後一個字音未落,溫幼蓉一個鯉魚打挺,伸腿橫掃要踢她。

長期睡不好的人,果然很暴躁。

鄭芸菡這次機靈,咕嚕滾到斜對角,大聲道:“不說這個,我給你講故事。”

溫幼蓉動作一滯。

鄭芸菡見她沒有要繼續踢踹,小心翼翼挪到枕頭邊,啪啪拍著身邊的床位:“來,躺著。”

溫幼蓉擰著眉,遲疑的躺下。

鄭芸菡一隻手支著頭,側躺著,一隻手落在她身上,為她掖好被角,輕輕拍起來:“你說不想再聽小兔子的故事,那我講點彆的。就講我小時候的故事吧。”

溫幼蓉閉眼:“不聽。”

鄭芸菡:“那我開始講了。”

溫幼蓉:……

燈光昏暗的屋子裡,鄭芸菡輕輕為她拍身,講起小時候的故事,她跟著大哥的時候,年紀尚小,為了保證故事的完整性,她直接從自己被易手到二哥身邊開始講。

溫幼蓉起先還不耐煩地聽著,後來漸漸疑惑:“怎麼儘是你二哥和你?你娘呢?”

鄭芸菡:“我沒有娘。”

“你爹呢?”

鄭芸菡默了一瞬,低聲道:“也沒有爹。”

“你繼續編。”

她一笑,又精神起來:“好的。”

溫幼蓉:……

鄭芸菡聲線溫柔,故事講得很細。

她的二哥啊,是世上最溫柔最耐心的哥哥,總是笑著與她說故事,教她折玩意兒,耍遊戲。雖然也有壞的時候,但那些壞無傷大雅,隻是個逗趣,所以她從來沒有真正和二哥生過氣。

有人曾戲言,二哥心裡住了個小婦人,沒有野

心和抱負,連內宅的賬目也插手,即便年紀輕輕入了戶部,也不過是腦子好會算賬,沒什麼大才大能。

但其實很多次,她有了困惑,都是先找二哥,在二哥從容的笑意裡恢複平靜,在他慢條斯理擺放的茶點前吐露心聲,吃完喝完,天大的事情都能解決。

所以,在她年幼的認知裡,從來不覺得男人隻有位高權重才算頂天立地。

她的二哥,已經頂天立地。

這綿長的故事不知道講了多久,待聲音歇下時,兩個少女已經各自睡去——

暖光籠罩的房內,溫幼蓉趴在床上,渾身是傷。

麵前忽然多了一雙修長漂亮的手,這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坐起來,讓她靠入懷裡。

男人麵色溫柔,眼底蓄滿心疼:“很疼吧?”

他端過一碗藥,捏著瓷勺輕輕攪弄逗涼,“喝藥就不疼了。”

溫幼蓉咬著牙,倔強閉眼:“不疼,不喝藥。”

剛說完不喝藥,男人手裡的藥碗就消失不見,耳邊的聲音清潤:“可你分明很疼。”

她忽然流下眼淚,往男人懷裡鑽,細嫩的嗓音滿是委屈:“嗯,疼死了……”

男人輕輕抱著她,低聲哄逗,釋放她所有的委屈,她掙開男人的懷抱,指著後背:“這裡疼……”又指腿:“這裡也疼……”

她哭哭唧唧把所有的疼處指出來,每指一處,男人就會拿出一塊棗糕放在疼的地方,再澆點茶水,笑問:“這樣就不疼了吧?”

真的不疼了,她高興起來:“多放點,水不夠熱。”

男人將她打橫抱起,放進碩大的茶杯裡,在她身上堆滿棗糕……

她瞪圓烏溜溜的大眼睛,感受著身上的疼漸漸消失,衝男人露出驚喜的笑。

忽然,鄭芸菡氣勢洶洶闖進來,一腳把她連人帶缸踹翻,叉腰厲喝:“壞女人,搶我哥哥,你家裡沒有泡澡的茶缸子嗎,為什麼要來我家泡!”

溫幼蓉瞬間驚醒,發現自己滾到地上……

她慢慢爬起來,看著床榻上四仰八叉的鄭芸菡,忍了很久才沒去掐死她。

什麼侯門貴女,就這睡相,呸!

她坐到床邊,沒忍住拍一下她的小腿:“誰要跟你搶,夢裡都護得那麼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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