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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嬌女 一笑笙簫 9759 字 4個月前

安靜的教舍裡,時不時掠過一絲涼風。

鄭煜星大喇喇坐在桌上,側身看身邊的女人,一隻手大膽的搭著她的肩膀,看似漫不經心的神情裡,悄悄注滿了在意,不想放過一絲一毫從她身上顯露出來的情緒。

慌亂,無措,緊張,羞惱……他已經想好所有針對她各種情緒的應對方法,翻身當家把歌唱的興奮,令他整個人都有些眉飛色舞的飄,他忍不住感激人與人之間奇妙的羈絆,這感覺不能更好。

然後,他見到秦蓁慢慢抬手,把肩上的大掌掃開,情緒穩定,從容的神情裡,染上幾分似笑非笑:“多久的事情,現在才想起來翻舊賬?”

鄭煜星唇角一抽,被掃開的手掌灰溜溜按回桌上,原本的期待和愉悅對半一折,沒好氣道:“多久的事情?翻舊賬?再久的事情,你不一樣挖出來捏在手裡威脅我?那時候你怎麼不這麼說?”

秦蓁:“這怎麼一樣呢?”

鄭煜星揚聲:“這怎麼不一樣!?”

秦蓁一針見血:“你在意啊。”

兄長包袱那麼重,一碰就炸開。

鄭煜星覺得心像是被什麼扯了一下,神情和語氣低了一度:“你不在意?”

失望,落寞,不悅,委屈,逐一自男人黑沉的眼裡滑過,因為她不在意,無論是對她自己的過去,還是與他有關的這件事。

這些細小的情緒,精準無誤的落在秦蓁的眼裡,她眼神微斂,將他與往常截然不同的情緒隔絕在視線之外,然目光垂落,看著他撐在講桌上的手掌,掌闊指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微微屈起,隻留指間按在桌麵,泛起慘白。

竟連手掌的樣子看起來都可憐又委屈。

秦蓁心底忽然溢出一股不受控製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令她隱約無法控製堅定多年不曾動搖的決心。

她乾脆轉眼,連他的手也不看,更可怕的是,心裡竟冒出一個與他同樣身形的小人來,拿著一把小劍蹦蹦躂躂,對著她的心窩戳一下,得意地問:你不在意?你真的不在意?

秦蓁拿起墊在胳膊下的教案書冊,支腿起身。鄭煜星的目光隨著她的起身慢慢揚起,俯仰之間,氣氛隱隱沉下。

“嗯,不在意。”她衝他笑,轉身出了教舍。

鄭煜星的目光一路追著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他臉上的情緒一一淡去,撐在桌上的手掌五指收張幾下,力量充盈,旋即懶懶抱臂,嘴角輕撇,低嗤一聲——

“你當自己在騙誰呢?”

……

下午,鄭煜星回了一趟宮裡,他借口是為一早接應女侯這邊,所以直接宿在太仆寺,太子也沒多問。

鄭煜星察覺太子心情不佳。

果然,太子問到太仆寺其他的情況,鄭煜星一聽就笑了:“殿下,臣若是沒有記錯,您調我去太仆寺,隻是輔佐秦博士授課一事,也沒讓臣乾彆的呀,即便臣人在太仆寺,不在其位,豈能謀其政。”

太子抓起一支筆就朝他丟過去,“這麼說,你還是奉孤之命躲懶了!”

鄭煜星側身接過,痞痞一笑:“此言差矣,不多管閒事,是臣得本分,但好奇留意,是臣的愛好。”

言下之意,彆的事他也上手很快,太子吩咐就行。

太子這才笑了,虛點他好幾下,想罵又不知道怎麼罵的樣子。

舒宜邱在一旁看著,忽然覺得,這種氛圍真是令人懷念。

上一次鄭煜星離開這麼久,還是他處置曹家一案的時候,但那時候曹家案是太子心頭一團怒火,最關心之事,其他事都能壓下,對比沒那麼明顯;如今太仆寺大改屬新政,是太子諸多事務中的其中一環,不占據全部精力,鄭煜星人往太仆寺一紮,悠悠哉哉掛著博士名號協助,偶爾回來述職,這感覺就不一樣了。

起初,東宮一切的確按部就班有條不紊,看著手下宮人不似鄭煜星在時那般嬉笑鬆散,舒宜邱很欣慰,心想,肅穆莊嚴的東宮,近在眼前。

然而,當朝中糟心事接二連三化作奏折送入東宮,新政屢遭質疑,太子妃又與太子有離心之相,太子雖未作怒態,但眼神裡的冰冷清晰可見,眾人行事,儼然從認真謹慎,變成了如履薄冰,整個東宮如墜冰窖,竟是從前少有。

舒宜邱幡然醒悟,倘若是鄭煜星在,太子剛有生怒之勢,他已先罵罵咧咧,然後嬉皮笑臉的給出許多不堪入耳的壞主意,鄭煜星擅長擺出就事論事的樣子,將主意偏向太子說,夾帶濃濃的利己心態,可他越這樣,太子反而會冷靜下來,甚至在他的歪主意中,摸索出一個折中之法,再把他啄一頓,道出他不妥之處,這事就過去了。

從前,舒宜邱聽太子說他不服管教隨性胡來,就真的覺得鄭煜星這人全靠太子縱容,否則早死了十回八會。

現在想來,鄭煜星隻是代太子說出了他不好說的話,想了他不該想的主意,太子訓斥糾正他時,何嘗不是在對自己說?

此等狡猾潑皮,哪那麼容易死!

即便儲君帝王,也是□□凡胎,載七情六欲,掌控情緒的方法各有不同。

他和鄭煜星性格不同,像兩個極端,卻一同伴隨太子多年,而太子會在他們之間,找到平衡點。

鄭煜星領了新活兒,又是和太仆寺有關,忙不得的要走,太子眯起眼睛盯他:“這太仆寺裡,有花兒啊?謝了就看不著了?”

鄭煜星點頭:“好大一朵呢!臣這麼多年,一把屎一把尿灌溉長大的!”

在太子找到新東西砸他之前,他恭敬告退,舒宜邱想想,追了出去。

“鄭兄。”舒宜邱拿出了有史以來最誠懇的態度:“方才殿下吩咐之事,或許與之前的事相關聯,若鄭兄有任何難處,儘可道出,舒某定鼎力相助。”

鄭煜星看了他一眼,笑著搖搖手指:“舒宜邱,男人要自己去爭取心愛的人,你弟弟的事我幫不上忙,你巴結我也沒用,想開點。”

舒宜邱心裡那點感慨,在他欠揍的嘴臉裡,煙消雲散。

去他娘的巴結!

火氣撩過心頭,舒宜邱覺得好笑,忽然想,這種心態,才是他在東宮的常態,頓了頓,還是將近來的事說了一遍。

鄭煜星沒聽完就笑了,嘲笑的笑。

“舒宜邱,你腦子這麼軸?”

舒宜邱忍了:“還請鄭兄賜教。”

鄭煜星長臂一展,搭著他的肩膀,另一隻手虛虛指點:“道理很簡單,譬如女人與你鬨脾氣刷情緒時,是為了聽你的道理和正義的嗎?她能不知道黑是什麼黑,白是怎麼白?不就是受了委屈,想聽幾句順心話嗎?男人女人都一樣,殿下英明神武,豈能不辨是非,就是不痛快,就想聽幾句痛快話而已,順了氣,自然就理智了!”

舒宜邱從前對鄭煜星分析女人那套很排斥,可現在,他竟若有所悟的點頭,然後合理質疑:“殿下至高無上,豈能與鬨情緒的女子相提並論,更何況,你我身為臣子,不規勸言行已是失職,豈能反其道而行!”

鄭煜星懶懶笑著,在他肩上猛地一拍:“東宮不止你我兩個臣子,循規蹈矩規勸言行的臣子,殿下已經有很多了,你何不做個不一樣的臣子呢?”

鄭煜星說完,自己都愣了。這話句式很熟,有人對他說過,然後被他埋在心裡,在不同時候發揮作用,令他有了如今光景。

短暫的怔愣之後,仿佛濃霧風吹儘,泥沙水底沉,鄭煜星終於看清,那堆剛剛擠進心裡的心事之後,藏了個人,他一時分不清,她是和這些心事一起住進來的,還是早就在那裡。

舒宜邱宛如一個入學新生,處處透著好奇和疑惑:“莫非,這就是鄭兄多年來的處世之道?確然……新鮮!”

鄭煜星扯了個玩味的笑,與他作彆離開,邊走邊嘀咕:“仙女托夢說的,當然仙。”

舒宜邱麵露疑惑,仙女?鮮?

……

鄭煜星回來事已經散學,二哥二嫂的人也都離開。安靜的衙署中,隻有博士廳的方向有人聲,鄭煜星好奇走過去,一眼看到站在門口抱手往裡探的秦蓁。

回來的路上,鄭煜星一直在想秦蓁,真看到她,居然有點緊張。但很快他就安撫了自己,好歹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人,緊張是對她的尊重,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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