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 143 章(1 / 2)

嫁嬌女 一笑笙簫 11139 字 4個月前

鄭芸菡安靜退出博士廳,未免旁人生疑,她努力按著心中的狂喜。可走著走著,步子不自覺地就蹦躂起來,嘴角止不住的上揚,抬頭看著頭頂的陰天,都覺得明媚又動人。

“笑什麼呢?”男人戲謔的聲音從廊下傳來,鄭芸菡連忙收了表情,止步看過去。回廊下,趙齊蒙一身公服靠坐在廊邊,也不知是在這躲懶小憩,還是在等誰。

鄭芸菡覺得他變了好多。

其實,原本的趙璋就是個能文能武的全才,在並州的時候,他還帶著些匪氣,言行舉止受寨中風氣所染,顯得有些粗魯。可是來到長安這段時間,他跟著二嫂忙的腳不沾地,越來越像一個朝廷命官。如今,即便他語氣戲謔,但得這一身工整的公服襯托,整個人都正氣英武起來。

鄭芸菡覺得,今日遇見的瞧見的都是好事,心中愉悅更濃,她端正立好,一本正經與他行了個同僚之間的官禮:“趙大人好。”

趙齊蒙一身的疲憊,都在小姑娘這打趣的動作裡消失殆儘,心裡隻剩兩個字,值了。

這段時間,他幾乎是傾儘全力去做工部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感謝曾經在山寨的經曆。他沒有根基,沒有背景,若不是靠這些年積累的本事,根本撐不過兩日,況且那要命的女侯爺情緒難測,用香蠱拿捏他,做起事來認真嚴肅到令人發指,鄭煜澄在的時候還好,他若忙於公務不來,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地獄。

趙齊蒙不傻,小姑娘喜不喜歡他,其實一眼就能看透。她從沒有送過他什麼香囊荷包,彆說找理由去偷看他,他主動找來,她還要謹慎的退幾步,說話時鮮有含羞帶笑的模樣。好比此刻,她打趣他,都是站得遠遠的打趣。

可是,當年他逃出生天活下來,一心想做個快活的壞人,不必堅守那麼多道理和規定,怎麼痛快怎麼活,是因為家變之仇。現在,他放下家變的仇恨,想重新做人,總得抓住點什麼,在心裡念著點什麼,才有力氣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眼前的人,隻因初次見麵時一個約定,便堅持幫他重新做人,隻有她這樣對他,但他也知道,她並不隻對他這樣。可那有

什麼關係,她在他眼裡哪裡都很好,誰不喜歡好姑娘,誰還沒點貪念?

“什麼事這麼高興?知道璋哥哥要來找你?”趙齊蒙挑著笑看她,語氣不正經。

鄭芸菡肅起小臉,背著手站的遠遠的:“趙齊蒙,你都是工部侍郎了,說話怎麼還這麼不正經。”

趙齊蒙笑了:“行,我正經。”他雙臂撐著腿站起來,理一理公服,回她一個禮,問她:“夠不夠正經?”

他怕她三兩句說完又跑,主動走過去:“大中午的,你不吃飯在這瞎晃悠什麼?”

鄭芸菡又想起剛才在博士廳見到的一幕,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趙齊蒙覺得好笑:“你一個人偷偷摸摸笑什麼呢?見到我這麼高興?”

他跟她不正經簡直成了習慣,鄭芸菡連忙收了笑,第一次正經嚴肅的告誡他:“趙齊蒙,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與我不正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若見到你這樣,會不高興,他不高興,我也會不高興,我不高興,我二嫂就會讓你也不高興!”

趙齊蒙的表情僵了一瞬,“你……什麼人?”

鄭芸菡一字一頓:“我喜歡的人。”

霎時間,他像是被人徒手掏了心,將他藏起的隱秘的貪念捏的稀碎,一股不甘與急躁蹭蹭冒起來:“誰?”

鄭芸菡眼珠輕動,笑裡藏了蜜:“待他去侯府提親時,你自然就知道啦。”

少女語氣輕快,笑容裡有他不曾見過的俏麗。

去侯府,提親?他在這拚死拚活的打拚,她已經轉身和彆的小郎君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趙齊蒙呼吸漸漸急促,眼珠子直勾勾的盯著她,他還知道這裡是太仆寺,也記得她的告誡,更不希望嚇到她,但這事他不可能無動於衷,“鄭芸菡,老子說過沒有,我喜歡你,我要娶你。”

趙齊蒙的話直白露骨,仿佛一瞬間又變成那個滿身匪氣的男人。他期盼在她臉上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嬌羞和閃躲,不是朋友,不是舊識的那種自然熟稔,純粹隻是一個女人麵對男人濃烈的感情時被激出的情緒。

然而,她隻是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盯著他,半點羞赧急躁都無,半晌,她嘴角輕提,露出個淺淺的笑。他聽到她用老氣橫秋的語氣說:“趙

齊蒙,如果令尊令堂看到如今的你,一定會很欣慰。”

趙齊蒙蹙眉,她怎麼是這個反應?

她伸出手指頭一一細數:“為家族洗清了冤屈,擺脫了山匪的身份,曾經跌落穀底,現在又憑一己之力爬起來,不再整日想著擄姑娘欺負人,而是開始認真考慮要娶妻成家。趙齊蒙,你真的很厲害。再不是從前那個愧對他們的趙齊蒙了。”

她笑的兩眼彎彎,語氣像個老朋友一樣:“從前你在山寨時,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日子想都不敢想?你到這個年紀,早該娶妻生子,有想法很正常,可是,你從前不敢想如今的事,現在一樣不知以後會發生什麼。好比今日你要娶我,我並不想嫁你,可能明日你就發現,我嫁的人比你更適合我,你遇見的人比我更適合你。”

她拍拍他的肩膀:“從前已經錯過一次,以後千萬不要再重蹈覆轍。待你變成更好的趙齊蒙時,一定會遇見更好的人,到時候你回首看時,隻會後悔自己為什麼不跑得快些,否則就能更早遇上了。”

趙齊蒙微微眯起眼睛,從前,他覺得她時而聰明時而憨笨,善良亦會使壞,是個鮮活動人的小姑娘,但此刻,他第一次發現,她在對他使小心機——他越期盼她露出什麼模樣,她就越是將那一麵收的死死地。

他對她表愛意,訴衷情,談嫁娶,她麵不改色避開曖昧,將自己乾乾淨淨拎出來,輕描淡寫將他這份因她而生的情思用最客觀的態度表述出來——他一路走來,洗心革麵,奮力上進,甚至生了成家立室的心思,這都是正常的選擇和決定,即便選錯了,也正常,都會好的。

小姑娘腦袋不大,心思不少,還加一句告誡——錯過一次,就不要再重蹈覆轍,是要告訴他,總不至於因為一樁情愛不順心,便將眼前好不容易爭取的一切廢棄,又淪回那個自暴自棄的趙齊蒙。

忽然間,趙齊蒙不知道該謝謝她的體貼,還是該誇誇她的擅辯。

又覺得她其實是個狠心極了的小姑娘,關心你時,讓你覺得自己被捧在手心愛護,抽身離去時,手起刀落根本不帶猶豫。

好像他隻是她人生路上隨手完成的任務,完成之後,便抽身離去,連一個

讓他將她當做貪念的機會都不給。

趙齊蒙慢慢抬起頭望向一側,鼓著腮幫子吐一口氣,又抬手抹臉,眼眶微紅,似哭似笑。

他一個大男人,在這種事上,竟然比一個小姑娘還狼狽,因為他動了心,而她沒有,所以她可以從容淡定,一絲不亂。

周圍漸漸浮起人聲,午間小憩時間已經過了,鄭芸菡摸摸肚子,又忘了吃飯,她在心裡小小的歎一聲,然後浮起笑臉:“趙齊蒙,我走了。”

趙齊蒙一怔,轉頭望向她。

不知怎麼的,他覺得她這一句彆有深意,好像這一轉身,她就徹徹底底離他遠去,連著他心底私藏的一切都要抽走。

恍惚間,他想起還在並州時,小姑娘衝到他麵前說的那些話。

【你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隻能選擇生或者死的趙璋,而是切切實實活下來,該選擇用什麼姿態活下去的趙齊蒙。】

【帶著臟汙活的光鮮又虛偽,還是帶著終會愈合的傷疤活的堂堂正正,你自己選。】

趙齊蒙看著鄭芸菡的背影,低聲呢喃:“我選了啊,你看不到嗎?”

我選擇作為趙齊蒙活下來,縱然顛沛艱難,滾了一身汙泥,可我願意洗乾淨,皮開肉綻,翻筋露骨也無所謂,重要的,是乾乾淨淨來到你麵前。

我以為,你是那個拉我一把的人,也該是一直陪著我,看著我乾乾淨淨活下去的人。如果身邊是你,我就舍不得將自己弄臟一點,沾染到你。

“鄭芸菡——”趙齊蒙忽然大聲喊她,跨大步追上去。

鄭芸菡還未轉身,手臂已被緊緊擒住,趙齊蒙繞到她身前,低聲喘息:“憑什麼……”

鄭芸菡不解:“什麼?”

趙齊蒙沉沉的笑起來,眼眶卻紅了:“老子這裡,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憑什麼?你不是還沒嫁嗎?你憑什麼斷定,那個人一定比我好?我能將你當成命一樣愛護著,將你當成唯一,他能嗎?”

他鬆開她,不再營造壓迫的氛圍,甚至露出痞笑:“也罷,你如今鐘情這個男人,當然看他什麼都好。可我不服,隻要你還沒嫁出去,老子就還有機會。不對,即便你嫁了,卻嫁個混賬,老子一樣有機會把你搶回來!”

鄭芸菡茫然的看著他,

正欲張口,他飛快豎手示意她閉嘴:“我一個字也不想聽,反正也說不出什麼好話。”

他撂下話,逃難似的跑了。鄭芸菡看著他走遠,終於長長吐出一口氣,捂住緊張蹦跳的心口,麵露愁色,捂了一陣,手掌慢慢移到肚子上,咕的一聲長鳴,她愁色更濃。

男人的聲音於此刻傳來:“尋了你半晌,怎麼躲在這裡?”

鄭芸菡心尖一顫,循聲望去,衛元洲負著手慢慢走過來,臉上掛著淺笑。她下意識轉頭去看趙齊蒙離開的方向,頭轉了一半,他已行至麵前,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回來正對著自己:“看什麼?”

鄭芸菡:“方才我碰見趙齊蒙,與他說了幾句話。”

衛元洲凝眸看著她,微微偏頭,沒說話。

鄭芸菡抿抿唇,“好吧,不是幾句話,說了……”她掰手指數起來,然後一副數也數不清的樣子,破罐破摔:“說了好多好多話。”

衛元洲沒繃住,側首笑了一下,又立刻收笑,嚴肅盯著她:“看來是說了很有趣的話,連飯都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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