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終章(1 / 2)

嫁嬌女 一笑笙簫 13949 字 6個月前

清幽寧靜的佛堂,自香爐中擠出的燃香煙絲嫋嫋浮升。

忽的,平嬤嬤輕咳一聲。

太妃睜眼,不悅蹙眉,隻見平嬤嬤眼神示意外頭。轉頭看去,一顆從門邊探出來的腦袋嗖的縮了回去,太妃便知道是誰了,臉上再無被打擾的不悅,扶著平嬤嬤起身,讓她去準備茶點碳爐。

昨日是成婚第一日,她那冷硬的兒子竟生生陪著嬌妻逛了一日的長安,買了一堆東西,最後將人背回來時,人已經在他背上睡得香甜,太妃原本還擔心,這蠢兒子會娶不會過,現在看來,有些事情,隻要找對了人,便是無師自通,哪裡需要擔心的。

太妃過慣了青燈古佛的日子,從前這懷章王府隻有她一人在,既無人上門,她也無心與誰來往,清淨的似一座藏於繁華鬨市的佛寺。在過去的許多年裡,懷章王府唯有懷章王回長安時會熱鬨些,再後來,衛元洲遠赴賑災,太妃哄得鄭芸菡頻繁登門,這府裡才多了人氣兒。

如今,心心念念盼著的小姑娘終於成了兒媳婦,每日抬眼就見,反倒有些不真實。

太妃讓人把茶點碳爐置在花廳裡,鄭芸菡乖巧落座,眼神一下一下瞅她。

太妃一怔:“我臉上有東西?”

鄭芸菡搖頭,小眼神繼續瞅她。

太妃莫名其妙,看一眼平嬤嬤。

平嬤嬤跟著太妃在王妃生活久了,雖然習慣了王府裡的清淨生活,但本職操守還是沒忘的,看著王妃迫切中帶著一絲求學若渴的眼神,平嬤嬤忽然頓悟,彎身在太妃耳邊提醒——王妃是不是來聽您訓話的?

太妃小小的“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嗐,老了,忘了。

太妃看著姿態端正的兒媳,也不好表現的太超然物外,她笑笑:“芸菡,在王府裡一切可還習慣?”

鄭芸菡立刻道:“很習慣。母妃與王爺有心,做了那番布置,實在叫人驚喜。”

太妃含笑點頭:“習慣喜歡就好。但有一點,母妃需要提醒你。做那番布置,並不隻是要你習慣高興,而是要告訴你,這懷章王府,與你從前的家沒有什麼區彆,唯一不同的是,從前的家裡,你是小女兒,如今的家裡,你是懷

章王妃,這偌大的王府後宅,還得靠你打理支撐。”

來了!

鄭芸菡挺直小腰板,鄭重點頭,儼然將太仆寺課上的認真姿態端來了。

太妃緩緩道:“實話與你說,我這把身子骨,要打理府務,身邊沒幾個乾練能用的人,還真有些吃力。這府中事務,無非雜活細活,采買出賬,收利入庫,再就是些人情往來的瑣事。乾活的……名冊和身契在哪?”

平嬤嬤:“王爺已經取走了。”

太妃點頭:“你管洲兒要來看看就是,若哪個手腳慢了,不得心了,自然要管教訓斥,若你忙不過來,便添幾個你熟悉的,能做事的幫襯一下就是。這個賬冊……賬冊呢?”

平嬤嬤:“王爺已經取走了。”

太妃又點頭:“那你要名冊時一並取來,我人老了,除了每日吃穿,剩下的都是府內的日常開銷,若有不熟悉或不懂的賬目,便來問問平嬤嬤,若看的累,找個信得過的幫你看就是。這人情往來……”

太妃無所謂的搖頭:“從前這王府來往的人本就少。如今洲兒在長安的時間長了,難免應酬交際就多了。至於你,以前不與咱們來往,如今走動多的,你也沒必要上趕著來往,從前不來往,現在還是不來往的,就更不必費心,額……好像也沒彆的事了。”

鄭芸菡端正的坐姿漸漸鬆垮,茫然的看著太妃。這些事情,她從前在府裡也會做,侯府好幾院人,又有劉氏從中攪和,簡單的事情都變得複雜,現在到了王府,被太妃這麼一說,竟讓她有種再複雜的事情都變得很簡單的感覺,要訣就是——

自己做,做不來,找人做。

鄭芸菡撓頭:“母妃這麼一說,我好像有些過於清閒。”

清閒?!

清閒就是悶,就是無聊。

太妃眉頭微微一皺,認真思索一下,真誠的建議:“雖說主母責任重大,但若做了主母就要活成操心命,還有幾個姑娘敢做啊?母妃沒有唬你,這府裡沒有那麼多繁瑣的事,你隻管吃好喝好,養自己先養好,才有力氣做彆的,若實在無聊,那就讓洲兒多陪陪你,這樣就不會悶了。”

鄭芸菡:……

母妃以前,一定是寵妃。

婆媳之間的訓話,結束的異常

的迅速。

鄭芸菡緩緩起身作彆,磨磨蹭蹭半天沒走。

太妃本也沒什麼事,隻是怕自己的身份會拘著兒媳,讓她不敢放開了和兒子相處,遂問道:“還有事?”

鄭芸菡一聽這話,倏地轉身:“母妃,您現在……有空嗎?”

小姑娘的眼神蹭亮溢彩,帶著些莫可名狀的期待,賢太妃生生被這眼神打動,慢慢笑了。

母妃啊,閒得很呢。

……

衛元洲雖然人在王府,但仍有不少公文送來,他早間起來便在看公文,都無暇陪伴嬌妻,隻能讓她去找母親說話。

可算算時間,她早該說完了回來,卻一直沒見人影。臨近晌午,衛元洲忙完了比較急的幾件事,問樊刃:“王妃呢?”

樊刃搖頭:“王妃一直沒回來,應當還陪著太妃。”

衛元洲靠在椅子裡,歎了口氣。

他在這看了一上午的公文,有的人連杯茶都沒送過。

扔了手中公文,衛元洲起身去找人。

……

廚房。

鄭芸菡兩條厚重的廣袖被絲帶束起,捏著一把木勺,撈起熬至極爛離肉的羊骨放置一邊,再撈起羊肉,手在涼水中攪了攪便開始撕碾羊肉,邊碾邊道:“這個時節,最適合喝羊羔酒,羊肉性溫,可以暖中補腎,開胃健力,溫經補血。母妃手腳發涼,喝點這個最好!”

太妃坐在靠窗的位置,兩杯武陵桃源酒下肚,一改往日的端莊慈祥,一條手臂搭在桌上,疊腿倚坐,一手五指舉盞,欣喜讚道:“果真是好酒。”

鄭芸菡興致勃勃與她說起這武陵桃源酒的釀造方法。比起羊羔酒,這酒更養人。太妃邊聽邊品,嘖嘖稱奇,漸漸來了勁,讓平嬤嬤取來了一本酒方。

鄭芸菡怎麼都沒想到,吃齋念佛慈祥和藹的太妃,竟也是好酒之人。先帝還在時,便十分喜歡她親手製的佳釀,她釀的多,酒方一張攢一張,索性編了冊子。

當年得恩準離宮時,太妃身體已經不太好,早不折騰這些,可偶然翻檢,卻見它壓在幾個盒子下頭一並被帶出來。

沒想今日還有拿出來的機會。

鄭芸菡立馬與太妃頭挨著頭湊在一起看,翻了幾頁,她擰起眉頭:“這些酒太烈了,不大適合姑娘家飲。”

太妃

心神一晃,不由想起許多年前,那個男人每次來宮中的情形。

身為妃嬪,無非是帝王的一個玩意兒,用不著多麼的深明大義,也用不著忠言逆耳,隻需在這男人勞累時,解一絲乏,生一抹趣,便已足夠。

所以,即便好酒,釀出來的都是這男人愛的,她反倒不怎麼愛喝。

正出神著,麵前的小姑娘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瞧著她,積極道:“母妃若是信我,以後想喝什麼樣的,就讓我來釀給母妃喝。保準不讓母妃喝高,潤一潤口,養一養身就好!”

太妃低笑起來,摸摸她的頭:“好,就喝你釀的。”

鄭芸菡鄭重應下,又跑去繼續做羊羔酒,太妃看著她,心中忽然有種前所未有的暢快之感。

是啊,已經好多年了。她再也不必依著那人的喜好,她喜歡喝什麼,就為自己求什麼。

太妃起身,向平嬤嬤要了一條絲帶,竟也將袖子綁起來,走到鄭芸菡身邊:“肉順著紋撕開,然後再碾,這樣碾的更細出汁更多。”

鄭芸菡訝異的看著手法熟練的母妃,偷偷的笑起來。

太妃睨她一眼:“我做的很好笑?”

鄭芸菡搖頭,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濃:“和母妃一起釀酒,我高興。”

賢太妃笑起來:“母妃也高興。”

衛元洲示意侯在外麵的奴仆不要聲張,抄起手倚在門邊,靜靜的看著裡頭,偏偏這二位捯飭的起勁,誰也沒發現他。

衛元洲等到唇角上揚變成唇線緊抿,心裡歎了好長一聲。

這媳婦,還真不知是給誰娶的。

……

鄭芸菡嫁到王府不到三日,整個府裡都鮮活熱鬨起來。她和晗雙做了多年的好友,兩人最喜歡的就是紮堆一起捯飭小玩意兒,現在晗雙換成了太妃,兩人竟也玩的風生水起。

鄭芸菡得知太妃身體不好,所以變著方兒帶她活絡身子,改進藥膳,還讓人在後院重新鋪了一層鵝卵石小道,每日都手把手扶著太妃去走一走。

太妃心境大好,笑就沒下過臉,兒媳帶她玩什麼她都覺得新奇,且白日裡耗得體力多了,夜裡睡得更好,連安神香都免了。

平嬤嬤由衷的感歎,太妃在王府多年,熬出來的這點佛性,還沒幾日就被王妃造乾淨了。最

可憐的還是王爺了,看公文看的累了,想要在王妃這處討杯茶喝,還得讓樊副將過來,迂回婉轉的明示暗示,王妃這才踩著重重的步子,虎著臉過去給他送茶。

三日轉眼就過,王妃要回門,太妃一早就讓平嬤嬤去幫著籌備,又把衛元洲叫過來。

衛元洲這幾日留在府裡,本就是為了陪伴小妻子,結果她倒好,晨間往母妃院子裡一紮,二人嘻嘻哈哈,到夜裡都舍不得走,若非他三催四請,她恨不能挨著母妃一起睡。

衛元洲坐在太妃身邊,酸溜溜道,“母妃沒請錯人吧?”

“謔。”太妃哼笑一聲,哪能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懶得與他一般見識,囑咐起陪芸菡回門的事來。

衛元洲一聽這事,方才端正姿態聽訓。

……

鄭芸菡坐上回侯府的馬車時,人還蒙著。

衛元洲看著她:“怎麼了?”

鄭芸菡腦袋一歪,靠在他肩上。

成婚之前的那個晚上,她是真難過,若那時有人對她說大婚延期取消,她能立刻點頭答應。

可第二日起來,看到滿眼的紅,聽到處處在鬨,她也高興起來。與他做了夫妻,這幾日她像是將侯府藏在心底深處,並沒有想念的特彆厲害。直至此刻,那種深藏的情緒又湧出來,明明才幾日,竟像是好久沒有見過哥哥嫂嫂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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