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章(1 / 2)

第三十章

陸無憂的堂舅也在工部任職,但因為舉人出身,僅僅隻是個下屬的副使。

大雍官員任職,十分看科舉出身,之所以說翰林院清貴也在於此,雖然翰林院最高不過正五品,但麵對非翰林的官員,三品以下幾乎不用見禮——除了是天子近臣,還因為升遷幾乎是獨一條的路徑。

陸無憂這種狀元中的狀元自不必說。

他領著賀蘭瓷進去,府上下人俱都畢恭畢敬,雖然每個人眼中都難掩看熱鬨的興奮神色,尤其是在看到賀蘭瓷的時候,但沒人表現出明顯的失態。

——周府家風不錯。

賀蘭瓷正想著,便見到了正堂裡陸無憂的堂舅和堂舅母,來之前她有問過,陸無憂跟她說外伯祖父是自己外公的長兄,膝下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出嫁了,兒子便是他的堂舅,一家人都很和氣。

現在看來確實。

陸無憂的堂舅周衍辰長得十分俊朗書生氣,舅母餘氏則樣貌溫婉,一看便是詩書禮儀人家養出來的,陸無憂在他們麵前表現得異常溫文爾雅禮數周全。

賀蘭瓷有樣學樣。

餘夫人還給她塞了一對玉鐲子做見禮,柔聲問了幾句,便忍不住笑道:“當初好些人家上門打聽霽安,他讓我一應都給拒了,做長輩的私下還擔心過他的婚事,怕他眼光太高耽擱了,沒想到心中早已有了妥帖的人選。”

陸無憂一副請罪模樣道:“外甥心有所屬,隻是先前不得應允,不便多言,僥幸得嶽丈青眼,得娶愛妻,喜不自勝,便越俎代庖先行提親,又擅自操辦了婚事,還望舅母見諒。”

賀蘭瓷雖然之前也胡言亂語過一次,但聽見陸無憂這麼一本正經地說肉麻瞎話,還是感覺到一絲微妙。

“知道你是怕夜長夢多……”餘夫人又忍不住笑了笑,“確實我之前也好奇,到底是怎樣一位姑娘,能叫你魂牽夢縈,這麼急不可待地便要娶回家。現在看了,這才明白,賀蘭小姐的確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兒。你們昨夜新婚,其實不用這麼急著過來的。”

賀蘭瓷在下麵跟著微笑,努力作出一副嬌羞狀。

陸無憂居然臉上還很應景地浮出一抹紅暈,然後眼神異常溫柔地朝她望了過來。

賀蘭瓷:“……”

她低頭,迅速躲開了他的視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陸無憂還幫她解釋道:“她性子羞怯,不善言辭,昨夜又……還望舅舅、舅母見諒。”

周大人和餘夫人對視一眼,似是想起自己新婚當年,都露出了心照不宣且十分欣慰的笑容,又說了幾句體己話,便讓他單獨去見外伯祖父。

賀蘭瓷被一個人留下,稍微有點尷尬。

陸無憂興許是看出,還拍了拍她的手背,繼續用那種異常溫柔體貼的眼神和語調說:“你先在這裡等我一會,我很快便回來,嗯,彆怕。”

賀蘭瓷非常懷念那個正常的陸無憂,但還是細聲道:“……好。”

周大人和餘夫人又對視一笑。

空氣裡充滿了快活的氛圍,仿佛是隻有賀蘭瓷一個人受傷的世界。

她是甥媳,周大人不便多留,很快便隻剩下餘夫人握著她的手腕,低聲道:“昨夜我們有派婆母過去,聽說霽安半夜帶你出門用膳,他性子有些挑剔,你多擔待些。”

賀蘭瓷點了下頭。

這倒無所謂,她客隨主便,而且那菜確實很好吃。

餘夫人又道:“有些話原該是霽安母親對你說的,不過她現下不在,也隻能由我這個做舅母的,替她跟你說說……”說完,她湊到賀蘭瓷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賀蘭瓷臉瞬間泛紅。

餘夫人似乎還不放心,又從袖底塞了本小冊子給她,約莫是知道她生母早逝,連這種事情都細心叮囑:“……霽安年少,又是剛嘗到甜頭,不可隨便由著他的性子……還有些姿勢,容易省力,好承受些,或是易受孕的,我都在這冊子裡標上了,你回去私下看便是。”

賀蘭瓷這會已經猜到是什麼了。

隻覺得手底下握著的冊子滾燙。

等她再見到陸無憂時,陸無憂正十分悠閒地晃出來,看見她麵色,神色微變,下意識道:“……你怎麼臉紅成這樣?”

賀蘭瓷也不想這樣,她剛才還被他舅母善意地取笑了,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跟她說沒什麼好害臊的。

雖然他們昨晚,也隻是親了一下……

賀蘭瓷努力平心靜氣道:“……沒什麼。”

陸無憂有些不自然地轉開視線道:“待會該去內院見我堂舅表弟和表妹了。”他從袖底取出兩個錦囊,遞給賀蘭瓷,“見麵禮,你直接給他們便是。”

她其實也準備了,但應該沒有陸無憂的拿得出手。

賀蘭瓷默默收下,道:“你待會能……彆這麼肉麻了嗎?”

陸無憂毫不猶豫拒絕道:“那估摸是不行,我們不恩愛,怎麼叫人死心?你就像之前……對公主那次,實在不行,就把我當成……”他頓了下,“你應該沒有心上人吧?”

賀蘭瓷點頭。

陸無憂道:“那就把我當成你爹也行。”

賀蘭瓷:“……???”

陸無憂道:“表現的依戀、小鳥依人一點,沒我不行那種。”

賀蘭瓷不得不糾正他:“我對我爹也沒這樣。”還經常和他頂嘴。

陸無憂聲音放低:“或者……像你那晚拉著我的時候。”

那晚拉著他?

賀蘭瓷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臉頓時又有點不爭氣,她在心裡開始默背《道德經》,努力讓自己重新鎮靜下來:“……反正我儘量吧。”

一進內院,先聽到了一道清脆少年音。

“表嫂好,表嫂真漂亮!”隻見一個十二三歲的俊俏小後生眉開眼笑地跑了過來,賀蘭瓷順勢把陸無憂給他的錦囊遞過去一個,“謝謝表嫂。我剛才就看到了,表嫂真的是太漂亮了,難怪表哥你迫不及待就搬出去了呢。”

陸無憂這會語氣隨意了一些,當然眉目仍是溫和的,隻低聲道:“回去念書,待會我來考你。”

“……哦。”小少年拖長音,委屈吧啦地耷拉下腦袋,“對了,琴姐姐,玉姐姐她們聽說你今天要回來,一大早就在塗脂抹粉了,表哥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他就溜之大吉了。

賀蘭瓷不由道:“這個倒和你像是一家人。”

陸無憂也拖長音道:“我念書可沒他那麼糟糕,小混蛋背個千字文都得我壓著他,四書五經更彆提了。就喜歡和他爺爺,也就是我外伯祖父一樣塗塗畫畫的。”

賀蘭瓷聽說過,他伯外祖父周固文在工部的都水清吏司,極擅繪橋梁、船隻工事圖。

“將來和他爺爺一樣去工部倒也不錯。”

陸無憂輕笑一聲道:“連舉都考不上,他做夢去工部。”

兩人正說著,那邊的鶯鶯燕燕也正緩緩挪了過來。

賀蘭瓷乍一看去,竟有七八位之多,大都弱質芊芊,長得纖美動人,我見猶憐,望向陸無憂的眼神滿含淒楚,尷尬的是,其中四五位都和她穿得一個樣。

陸無憂還在旁邊小聲說風涼話:“早讓你換件衣裳。”

賀蘭瓷也小聲道:“我這件襟邊滾紅的……話說,你哪來那麼多表妹?”

陸無憂解釋道:“都跟你說是舅母的親戚,指望在這邊嫁人落腳,心思沒問題,手段有點花,我頗不勝其煩。”

賀蘭瓷道:“但你之前不也……”隻是個暫住的表少爺,科舉中第之前,旁人眼裡他自己都未必能站住腳。

陸無憂斜過那雙粼粼細光的桃花眼看她,似在用臉回答她的問題。

賀蘭瓷默了默,道:“哪個是你親表妹?”

陸無憂道:“最小的那個。”

說話間,一個六七歲胖胳膊胖臉,長得珠圓玉潤的小姑娘就邁著豪邁的步子,像顆炮彈似的朝著陸無憂衝了過來,一頭紮進他懷裡。

陸無憂這會表情倒是當真溫柔,他蹲下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從懷裡拿了塊糖給她。

“最近乖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