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隻是時常有風吹(4)(1 / 2)

秋焰 金丙 17166 字 6個月前

繁星依舊沒變位置, 時間走得很緩, 喧囂是周遭的, 舍嚴聽不見。

施索穿著平底的板鞋, 正好比他矮一個頭, 以前他可能需要仰視的身高,現在變得能縮在他懷裡。

這也許是時間對他唯一的善待。

他看著施索紅彤彤的耳朵尖, 手指在口袋裡動了動, 最後依舊沒抽|出來, 過了會,他把下巴,輕輕擱在施索頭頂。

施索頭上一重。

後背像是被烙了塊鐵,發燙到滋滋冒煙。她爬過舍嚴的背, 但從沒靠近過舍嚴的胸膛,也是此時此刻, 她才知道兩者感受截然不同。

至少爬在舍嚴背上時,她沒覺得自己個頭有多小, 也沒體會過這種被溫水團團裹住的安全感。

甚至後脖子酥麻, 四肢酸軟。

荒郊野外,深山老林, 緊張的救援, 疲憊的眾人,她卻陷入了另一種溫軟卻又令人亢奮的陷阱。

淩晨四點, 在經曆四個多小時的搜救工作後, 五名青年終於被成功救出, 施索和舍嚴也返程了。

秋天的清晨漆黑如墨,施索又戴上了她的口罩,妄圖與天色融為一體。

回到電視台,她和舍嚴開始剪片、寫稿,一直忙到天明,等同事們陸續上班,手頭工作才完成,終於能回家休息。

舍嚴去洗手間了,施索下巴擱在自己辦公桌上,揪著花瓶裡的桂花枝。

桂花摘下後是存不久的,其實第三天它就已經失去香味,逐漸枯萎,但施索沒顧得上處理,工作時偶爾還會瞥一眼。

“咦,看來昨晚有突發?”邱冰冰挎著單肩包走進辦公室。

“嗯。”施索依舊趴在桌上,“五個人爬山迷路,救援隊找了四個小時。”

“嘖嘖,”邱冰冰搖頭,“應該實行救援收費製。”

施索沒應。

邱冰冰坐到工位,放下包,拿出豆腐腦和生煎包說:“早飯吃不吃?”

施索搖頭。

邱冰冰根本看不見,沒聽到聲,她歪出身子看施索,一隻手扒住她的辦公桌,說:“你一感冒變得好頹,怎麼還不回家?你今天不是放假麼。”

施索說:“等舍嚴。”

“他乾嘛去了?”

“廁所。”

“哦。”

“冰冰……”施索視線移向邱冰冰。

“乾嘛?”邱冰冰咬著生煎包問。

“我有一個朋友——”施索說。

邱冰冰心領神會,放下筷子,豎起耳朵。

施索停頓。

邱冰冰鼓勵她:“說吧,你說吧,我也有一個朋友。”

施索:“……”

施索抽了張桌上的紙巾,擦了下鼻涕說:“我有一個朋友,她以前是異性戀,現在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是同性戀,當然,她絕對沒有歧視同性戀的意思,隻是自己應該是異性戀的觀念太根深蒂固,她現在沒法接受自己性|取向的突然轉變。你說,該怎麼辦?”

邱冰冰縮回電腦後。

施索歪頭:“冰冰?”

邱冰冰慢吞吞歪回來,看著施索道:“索啊,我朋友是喜歡男人的。”

“……”施索深呼吸,“幫我向你朋友問好。”

邱冰冰:“……”

舍嚴回來的時候順便打包了一份粥和豆漿,沒買其他東西。他拎了下塑料袋說:“食堂買的,待會你先吃一點。”

施索吸吸鼻子,點頭。難怪他上個廁所去半天。

回程沒戴口罩,施索在後座喝粥,情景就像昨天上班路上的還原。喝了一會兒,她私人手機來電話,一看是施愛月的,她不緊不慢又喝了兩口粥,才把粥碗擱大腿上,接起電話。

施愛月說:“現在還沒到八點半,總不能說我打擾你上班吧。”

“你打擾我放假,今天我休息。”施索回。

“你喉嚨怎麼了,感冒了?”

“嗯。”

“感冒了多喝水。”

施索還想喝粥,說:“你找我乾嘛?”

“哦,你之前中秋不是不肯來我這邊吃飯麼,那這個周末總可以吧,沒有寧家親戚,你寧叔叔要請你吃頓好的。”

“謝了,我沒空。”施索道。

施索讀書的時候曾在某個暑假來過黎州,那時她大約十三四歲,她親爹跟後媽剛結婚不久,她來黎州呆了一個禮拜,還是小屁孩的寧茹久不讓她碰這個,不讓她碰那個,她真想找個麻袋把小屁孩套起來。

後來再去寧家,是她大四來這麵試主播的時候,上寧家吃了一頓飯,她自己找酒店住下,之後幾年她沒再去,前年施愛月說新搬了彆墅,她也不知道新址在哪。

舍嚴車開得慢,方便施索喝粥,回到公寓也不晚,還不到九點。一夜沒睡,施索太累了,揮揮手就要上樓。

“等等,”舍嚴把施索吃剩的早飯放到中島台上,接著溫水說,“水拿上去,洗完澡再吃感冒藥。”

“哦。”

施索不想走,等著他拿過來。舍嚴走到施索麵前,沒把水給她,他彎了下腰,把施索的包拿了過來。

她什麼東西都往包裡塞,包包重量不輕,舍嚴拿著水杯說:“上去吧。”

把人送進房,舍嚴才離開。

施索洗完澡就睡,呼吸太費力,睡眠質量實在不好,半夢半醒間工作號的手機響了,她打起精神接電話,嗓子還是乾疼沙啞:“喂?”

“……施索?”

“嗯。”聲音陌生,她清了下嗓子,努力睜大眼,一看來電顯示,是“梁律師”。她神經一鬆,說:“梁橋?”

“你感冒了?”

“嗯。”

“我剛剛出差回來,本來還想請你吃飯。”

施索臉貼著床,閉上眼睛說:“不了,我不想出門。”

“隻能下次再請你,你好好休息。”

“嗯嗯。”施索昏昏欲睡地鬆開手機。

這一覺注定沒法安穩,不知過了多久,又有手機鈴聲響起,這回是私人號碼,施索還在夢中,起床氣就爆了出來,看見是施愛月打來的,她更暴躁。

“你又有什麼事!”

“哎喲,你這語氣真讓人心寒,有你這麼跟親媽說話的嗎!”

施索抓頭:“你快說,不說我掛了。”

“你給我個定位,我給你帶點吃的。”

“不要。”

“你彆好心沒好報,趕緊把定位發給我,我待會兒還約了小姐妹做頭發。”

“你現在就可以去做,我不要。”說著就要掛斷,施索卻聽見另一道欠揍的聲音——

“媽,我知道她住哪!”

施索把手機甩一邊,臉貼著床單使勁蹭了幾下,哪還有半點睡意。

半小時後施愛月就到了青鬆公寓門口,站在大門台階上,她回頭問:“確定是這裡?”

寧茹久肯定:“就這兒,沒錯!”

施愛月又說:“你非要跟著我來,待會小索要是抓你,我可不攔著。”

寧茹久噘嘴,摟住施愛月胳膊:“ 我就來參觀參觀,一句話都不跟她說!”

施愛月按門鈴,過了會,門開了。

“你怎麼回事,寧茹久!”康友寶站在門後,莫名其妙地看著出現在這的寧茹久。

寧茹久一早就打聽過施索的現狀,知道施索和康友寶,以及那個叫舍嚴的同居,見康友寶開門,她哼了聲:“又不是來找你的,施索呢?”

“找她你自己給她打電話!”康友寶又瞥了眼寧茹久邊上的中年女人。

施愛月說:“哎呀,我是施索的媽媽,已經給她打過電話了,你是施索朋友吧?幫個忙叫她出來啊,我給她帶了吃的。”

正是晚飯時間,康友寶剛下班回來,飯才吃沒幾口。他把人放進來,正要上樓,餐桌那頭的舍嚴已經放下筷子起身,說:“我去叫。”

“施索住樓上是吧?她住哪間?我直接上去就好了。”施愛月說。

舍嚴看了她一眼,道:“你坐,我去叫她。”

康友寶回頭招呼:“坐坐,阿姨你坐沙發。”總算知道了舍嚴之前不肯告訴他的事,原來寧茹久和施索有這麼一層關係。

施愛月打量了一下走上樓的舍嚴。

舍嚴站在施索房門口,敲了敲門,沒一會,門開了,施索一副青麵獠牙的樣,舍嚴說:“你媽在樓下。”

施索陰沉沉地給自己紮了個馬尾,跨出房門,說:“關門。”

舍嚴幫她把門關上。

施索下來,瞥了眼鼻孔朝天的寧茹久,接著對施愛月道:“你給我帶的東西呢,放下吧,趕緊去做頭發。”

“沒見過你這麼沒良心的,也不請我喝口水。”施愛月沒好氣道。

施索指了下茶幾:“不是有喝的嘛。”

“那是你朋友給我拿的!”施愛月渾然不記得上上回她和施索的通話是以不愉快收尾的,她把茶幾上的袋子打開,說,“誰叫我是你媽,還能跟你計較怎麼的。呐,這些這些,都給你的。”

寧茹久已經趁機四處參觀,康友寶對她嚴防死守,客廳就剩施索三人,其餘個彆住客進出,隻是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施愛月一樣樣拿出來:“這是乾燕窩,這個是燉好的燕窩,你待會兒就可以喝。還有這些是野生菇,這個,呶,我特意給你煲的去火湯。”她邀功似的說,“怎麼樣,知道你親媽的好了吧。”

施索問:“我需要配合你熱淚盈眶嗎?”

施愛月擰了把她的臉:“來,你熱淚來一個我再鬆手。”

施索沙啞地喊:“痛啊,你指甲!”

舍嚴皺眉,剛要動作,施愛月已經把手鬆開了,摸摸施索的臉說:“看你細皮嫩肉的,還是我遺傳得好,要是像你那個爸,皮糙肉厚。”

正說著,門鈴響了。大門是密碼鎖,按門鈴的人都不是這裡住客,舍嚴去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人,他眸光微動。

“你在呢?我來看看施索。”梁橋含笑說。

施索詫異地看著梁橋進來,她下意識地瞥了眼舍嚴,正好跟舍嚴對上,她立刻收回目光,問梁橋:“你怎麼過來了?”

“我正好經過,順路來看看你,希望你不會覺得我突兀。”梁橋道。

施索總不能說是挺突兀的,她乾巴巴地搖頭:“沒有沒有。”

梁橋笑了笑,問:“感冒嚴重嗎?”又看了眼沙發,剛才進門的時間他見到施索和沙發上的女人坐得很近,“是不是有客人,打擾你了?”

“不打擾。”施愛月從沙發上起來,笑著看向梁橋,“你是我們小索的朋友?我是她媽媽。”

梁橋從善如流:“你好阿姨,我叫梁橋。”

梁橋確實是順路經過,隻是順路經過前,他特意去買了果籃和感冒藥,他把東西放茶幾上,施愛月看著這些,笑眯眯道:“小梁費心了。”

“沒什麼,我也是順便。換季感冒的人多,”梁橋又看向施索,“你沒熱度吧?”

“沒。”舍嚴開口。

梁橋一頓,看向舍嚴,施索也看向舍嚴。

舍嚴問:“梁律師喝什麼?”

寧茹久正好從共享工作區跑了回來,邊上跟著康友寶,寧茹久氣呼呼說:“你防賊呢!”見到梁橋,她好奇地跑到施愛月身邊。

她是知道梁橋的,最近她經常研究《九點新聞》,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施愛月一聽舍嚴的問題,道:“小梁是律師啊?”順便拉了下寧茹久的手,讓她彆搗亂。

寧茹久撇嘴。

“是的。”梁橋又對舍嚴道,“不喝了,謝謝。”同時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施愛月,“這是我的名片。”

施愛月低頭看,梁橋對施索道:“我剛回來,還要去趟律所,今天就是順路來看看你,感冒不嚴重就好。等你身體恢複了,我再請你吃飯。”

施索道了謝,自然不會留他,施愛月倒是越俎代庖地說讓梁橋有空再來。

施索出於禮貌,將梁橋送到門外,梁橋回頭說:“到這就好,你回去吧,早點休息。”

施索說:“今天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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