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榮出現在電視上時,臉被打了馬賽克,但上回施索為了解開心結,找曹榮的妻子梅秀菊要答案,特意帶著舍嚴去了一趟他們家。
梅秀菊是個即使被丈夫暴力對待,也努力想經營好家庭的女人,因此他們家的客廳被收拾得很乾淨,孩子的玩具和一家四口的照片是客廳裡的搶眼擺設。
舍嚴也通過照片,知道了曹榮的模樣。
手機拍攝的畫麵抖動得比較厲害,但完全不妨礙他們辨認出裡頭的人。
曹榮身形消瘦,菱形臉,濃眉大眼,梅秀菊說曹榮大學肄業,仔細看曹榮照片,確實能看出他曾有幾分書生氣,但這些年他沾賭沾酒,現實生活中的他雙眼汙濁,隻剩滿身戾氣。
舍嚴重新點播放,視頻裡的男人叫囂著:“老子去告你們,讓你們身敗名裂!”
其餘的句子聽得斷斷續續,全程都被拍攝視頻的吳芳的“解說”給乾擾了。
但有一點應該沒錯,舍嚴說:“他也不滿意拆遷補償。”和施索對視,他問,“那幢樓,曹榮是業主之一?”
施索搖頭,搖到一半,她停下。
她八月初搬進景園小區,總共隻在那住了一個多禮拜,鄰裡是些什麼人,她自認打聽得還算清楚。
老房子,住戶沒幾家,有條件的早搬走了,還住那的人一直盼著什麼時候能輪上拆遷,但拆遷的謠言傳了好幾年,始終沒得到任何證實,老房子環境差,又沒升值空間,中介吹得天花亂墜也賣不出去,房租也被壓得極其便宜。
她的房東家庭條件不錯,早就另外買了學區房,還住那的連她在內是六戶,除了像她一樣租房住的,業主就剩些老弱病殘,還有上回搬家碰到的那個油膩膩的中年男人。
施索還記得那位老太太在塌樓事件中遇難後,她外甥女吳芳叨咕說:“這棟樓一看就風水不好,你看哪個房子像這樣,住的不是老的老就是殘的殘。”
現在因為這個“風水不好”的房子,她,或者說他們,爭得麵紅耳赤,隻差頭破血流了。
“住在那的人我能認得出臉,空置下來的那幾戶,房主是誰我不清楚。”施索道。
但假如曹榮是業主……
施索想著,又說:“如果他是業主,為什麼有自己的房子不住,帶著老婆孩子租房子住?”
這種可能性並非沒有,舍嚴問:“他們夫妻的父母是不是住在那裡?”
施索道:“沒有,梅秀菊的父母是外省農村的,一直在家務農,沒來這裡。曹榮的父母這兩年都陸續過世了。”
舍嚴又點開視頻播放了一遍,視頻不長,全程就是曹榮在叫罵,工作人員在勸阻,吳芳在鏡頭外同仇敵愾。
舍嚴想了下,說:“如果曹榮是業主,那你之前在那裡見到他的兩回……”
她現在之所以會住在這棟公寓,就是因為發現那時曹榮跟蹤到她的住處,她怕人身威脅才想搬的家。
但假如曹榮本身是那裡的業主,出現在那就不奇怪了。
可依舊說不通,施索皺眉猜測:“他們有房子隱瞞不說,是為了孩子看病讓網友全程幫他們買單?”
眉心一暖,被揉了揉,施索抬眸。
“想不通就先放下,”舍嚴揉著她的眉心說,“你剛起床,去洗把臉。”
施索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也不早了,該回電視台了。
她進衛生間,用冷水衝了把臉,摸了摸盒子,洗臉巾用完了。她等著臉上水乾,走回臥室,拿起她放在牆邊架子上的爽膚水,擰著瓶蓋問:“康友寶他們接不接吳芳這個新聞?”
“他不清楚。”舍嚴見她臉上水都不擦,就要塗護膚品,他伸手過去,抹了抹她的臉。
施索莫名其妙。
“都是水。”舍嚴說。
“啊,我等它自己乾。”施索瞥了眼舍嚴的手,考慮要不要再回去洗把臉。
舍嚴問:“怎麼不用毛巾?”
“擦臉當然不用毛巾,我用洗臉巾。”
舍嚴不知道洗臉巾是什麼,他把施索另外半邊臉上的水也用手抹了抹。
“好了。”他體貼地說。
施索:“……”
施索默默運了下氣,原諒男孩子的不懂事,忍著衝回衛生間重新洗臉的衝動,她倒出爽膚水拍上臉。
衛生間小,洗澡又潮,她的護膚品都放在臥室裡。麵積有限,她沒買梳妝台,就弄個幾層木架放一堆瓶瓶罐罐。
拍完爽膚水,她繼續拍精華水,接著是精華、眼霜、乳液,還有頸霜。
架子上還有兩台美容儀,時間不允許,她沒用。
舍嚴以前也看過施索擦臉,那個時候她用的是毛巾,往臉上塗的東西也簡單,沒見她塗過脖子。
舍嚴拿起頸霜看了看,施索對著化妝鏡抹防曬霜,說:“那個是塗頸紋的。”
舍嚴看向她脖子,道:“你沒頸紋。”
“提早預防,”施索說,“畢竟年齡到了,都奔三了。”
舍嚴沒再說話,他把頸霜放了回去。
施索沒化妝,最後簡單塗了個口紅就和舍嚴出發了。
回到電視台的時間也不算晚,辦公室裡一切如常,忙的人像陀螺,閒的人在聊天,邱冰冰又在收集她的掉發。
施索放下包問:“老王來了沒?”
“來了,在辦公室,你找他?對了,”邱冰冰關心,“你問的那個吳芳怎麼回事?”
“你不知道就是沒事。”
邱冰冰腦子軲轆轉了一圈,聽出施索在諷她,她哼了聲,說:“以後你彆指望找我打聽事。”
過了沒幾秒,她沒忍住,先找施索打聽:“那個梁橋怎麼樣了?”
施索回想她今天中午最後一次看見梁橋,手術室外,他神情雖然如常,但臉上沒什麼血色。
“等你看了今晚的新聞就知道了。”施索回。
“新聞怎麼做啊,你給他打馬賽克嗎?”
“所以我要找老王。”施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