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清水村
“旦旦？旦旦！”
頭發花白的老人家腦袋上紮了個小揪揪,正提高聲音找商晝，說去地裡摘把小蔥，到現在都沒回來。看這天馬上就要下雨了。
春日裡雨天多,春雷總跟著往下落。
這一落雨勢就要變大。
那孩子出門去沒打傘,回來肯定得濕透了。
奶奶想到商晝就歎氣,這麼個聰明漂亮的孩子,他家裡人竟也舍得不要他,還有隔壁那個潑皮,收了人家裡的錢也不管他。
“這世道啊。”
奶奶抬手摸了把腦袋的揪，心裡嘀咕著旦旦最近也不知道看了什麼書,對紮辮子這事兒忽然來了興趣。她也說不過他。
奶奶喊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商晝回來。
打算做完這個菜就出去找他。
此時,後山。
春雷將原本昏暗的天空照亮。
雷聲炸開,商晝充耳不聞。
揪著那把小蔥往最裡麵的那塊田裡走。
商晝確信自己沒看錯,剛剛那道雷落下的時候有東西憑空出現在了那個角落。他隨手在雜草叢間撿了一根樹枝,確認一下那團東西是不是野獸。
密集的雨滴忽然從天空落下來。
劈裡啪啦地砸在山間，葉片抖動，一時間天地間都是雜亂的聲音。
商晝盯著那團東西,它沒動靜。
他又小心翼翼地靠近，還是沒動靜。
片刻後，商晝試探著伸出樹枝往那團東西上戳了一下。
他呆住,是軟的。
商晝不喜歡小動物。
但這會兒他卻不受控製地找這一團東西走去。
等走得近了商晝才發現這不是小動物，好像是個小女孩兒。他猶豫片刻，他也不喜歡小女孩兒,但是這個天她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對這個世界還充滿好奇的商晝在短時間內便做出了決定。
他丟掉小樹枝，把小蔥塞進口袋裡，半抱半拖的把這個小女孩兒抱回了家。
奶奶聽到動靜往門口一看，人也傻了。
怎麼回來兩個**的小家夥。
這會兒她也顧不上做飯了,關了火大步走向商晝。一手拎一個小家夥，嘀咕道：“旦旦，你偷人家孩子啦？喲，還是個小姑娘。”
奶奶心想她們旦旦也真是出息。
平時閉著嘴巴話也不說，這會兒都把人家姑娘偷回來了。
“旦旦，誰家的姑娘？喲，這小臉臟的，沒發燒，我去給她洗洗，你自己拿毛巾擦擦，擦乾淨了換衣服。馬上吃飯。”
奶奶說完就拎著懷裡的小家夥進浴室了。
留下商晝一個人，他從口袋裡拿出那邊被壓扁了的小蔥。
似自言自語般低聲道：“我的。”
是他撿的，就是他的。
商晝想。
十分鐘後，商晝蹲在地上直愣愣看著縮在椅子上那團雪白的東西，心裡漫上一股奇怪的感覺，小聲道：“奶奶，下雪了。”
奶奶笑眯眯地應：“這天還沒黑透，說什麼傻話。”
說完就拎著商晝吃飯去了，她幾口吃完，撐著傘出去找人問這誰家丟的姑娘。真要跟旦旦似的把人撿回來就覺得是他的，人家得急死。
隻不過奶奶問遍了全村都沒問出來哪家丟孩子了。
她納悶，難不成是縣城裡來的姑娘？
雨越下越大，奶奶心想這可怎麼辦。
等明天去問問村長。
等她眯著眼睛走完夜路回到家的時候餐桌邊已經沒人了，用過的碗筷已經洗好，桌上的飯菜被罩起來，哪兒都被收拾的乾乾淨淨的。
奶奶歎了口氣。
旦旦雖然不愛說話，但是真的很乖。
她吃完了飯想著去隔壁看一眼那小姑娘。
才探頭，一眼就見著了還蹲在人家身邊的商晝。
他小小的一團蹲在躺椅邊，黑黢黢的大眼睛就這麼盯著人家的臉，眉頭擰得緊緊的。看了許久才動了動身子靠近她。
奶奶沒進去，就在門口這麼偷摸著瞧。
心想旦旦想做什麼？
結果她就眼睜睜地看著商晝伸手把手指頭放在人家鼻子下麵，又把腦袋湊過去聽人家還有沒有心跳。奶奶一陣無語，這孩子這會兒怎麼怪傻的。
商晝確認這個小東西還活著之後大大地鬆了口氣。
他盯著她瞧。
她和村裡所有的小孩兒都長得不一樣。
商晝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兒。
她的睫毛好長好長，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
她的臉像...商晝努力想了好久，覺得她的臉像春日裡山頭開得最好的那朵花。
她的嘴唇像彎彎的月亮。
商晝好想摸她的臉，她像雪又像牛奶。
不知道過了多久。
這個小東西的睫毛忽然動了。
商晝蹭得一下站起來，邁著小短腿往後退了一步。
他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奶奶覺得好笑，掀開簾子往裡走。
她悄聲道：“旦旦，不知道誰家丟的孩子，我們明天帶她去找村長問問。”
商晝微微睜大了眼睛，隨即搖頭：“不要！”
奶奶納悶：“人小姑娘也有爸爸媽媽，丟了人家多著急。”
商晝往躺椅上一攔：“沒有，我的。”
奶奶：“.......”
算了，和這小石頭說不明白。
就兩人說話這點兒時間。
楚櫻醒了。
她睜開眼睛呆了一會兒。
白熾燈晃得她眼睛疼，她捂住眼睛從指縫裡往外看。
這個地方她從沒來過，看起來像是鄉下，又像是山裡。她麵前還站著兩人，一個老奶奶，一個...一個好漂亮的小哥哥。
楚櫻很少見到這麼好看的孩子。
讓她覺得好看第一個孩子還是她自己。
楚櫻這人，從小就喜歡漂亮的物件，還有漂亮的人。
她偷偷聽了一會兒，聽懂了發生什麼事。
這個漂亮的小哥哥把她從外麵撿回來，邊上的老奶奶想把她送回家，小哥哥不願意。兩個人正在進行艱難的交流。
楚櫻腦袋發懵，她怎麼來到這裡的？
她明明在床上睡覺。
難道她被人拐了？
楚櫻聽了半天都沒聽這倆人掰扯清楚。
忍不住開口道：“請問..這是哪裡？”
小奶音軟軟的，像棉花一樣。
那兩個人爭執的人頓時不說話了。
兩雙眼睛齊齊朝她看來。
楚櫻眨巴眨巴眼，漂亮的鳳眸像星星一樣閃耀。這彆說在山裡了，在縣城估計找不到這麼水靈精致的姑娘，奶奶更愁了。
商晝頓住，他盯著她的小臉。
忽然道：“我叫商晝。”
你叫什麼？
楚櫻歪頭看了眼這個繃著小臉的人，想了想，奶聲奶氣地應道：“櫻櫻，我叫櫻櫻。”
商晝盯著她花兒一樣的臉：“哪個櫻？”
這時候的楚櫻還不會寫這麼複雜的字，想了許久才道：“花兒。”
櫻花的櫻。
商晝覺得這個名字很適合她。
商晝雖然年紀小，但他已經認了字。
奶奶帶回來的書他已經翻遍了。
奶奶瞅著這倆漂亮小孩，彎下腰對著楚櫻道：“妹妹，你住在哪裡呀？爸爸媽媽呢？奶奶送你回家好不好？”
楚櫻抿抿唇，不答，又問了一遍：“我在哪裡？”
奶奶年紀大了，也沒讀過多少書。
對外麵的城市多是從電視上了解來的。
於是她看向商晝：“旦旦，你和妹妹說。”
蛋蛋？
楚櫻小聲嘀咕：“騙人。”
商晝耳朵靈，腦袋一動，看著楚櫻道：“我沒騙人。”
水靈靈的鳳眸在他臉上轉悠一圈。
她問：“你叫蛋蛋還是商晝？”
商晝薄唇輕抿，認真道：“旦旦是我的小名。”
楚櫻眨眼：“是我吃的那個蛋蛋嗎？”
商晝擰著小眉頭：“不能吃旦旦。”
這倆孩子嘰裡呱啦半天都沒說到正經事。
奶奶忍不住插嘴：“妹妹，這裡是清水村，黎城的清水村。”
黎城？
楚櫻腦袋發懵，這是哪裡？
小女孩兒的眉眼間一派天真，眼神懵懂。
商晝倏地想起前幾天奶奶送他的那個洋娃娃，楚櫻比洋娃娃還要好看。
商晝想她年紀小，不一定知道自己哪裡。
於是問道：“你住在哪裡？”
楚櫻報了一個地名。
商晝在記憶裡搜尋許多，確定他沒聽說過這個地方。他又看了奶奶一眼，在心裡盤算著怎樣才能不把楚櫻送回去。
片刻後，商晝一本正經道：“我們國家有六百多個城市，沒有你說的地方。”
沒有？
楚櫻和奶奶一塊兒懵住了。
這個怎麼辦？
奶奶愁了一會兒，問楚櫻：“妹妹，奶奶給你做碗蛋羹吃，吃完帶你村長家裡打電話。你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嗎？”
楚櫻小幅度地點點頭，小聲應：“知道。”
奶奶這才鬆了口氣，對著商晝叮囑道：“旦旦，你在這裡陪著妹妹，不許欺負她。”
換做平時奶奶一定不會說這樣的話。
但是今天的商晝很明顯與往常不同，他對這個女孩兒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興趣。這一點讓她發愁，這孩子平時根本就不搭理村子裡那些娃兒。
商晝又蹲下來，應道：“我不欺負她。”
奶奶走後這個小客廳裡就隻有商晝和楚櫻兩個人了。
楚櫻剛剛被奶奶拉著洗了澡，現在身上穿得是商晝的衣服。她就這麼小小的一團縮在衣服裡，環著膝好奇地看著商晝。
商晝也不知道盯著她在想些什麼。
靜了好一會兒楚櫻才小聲喊：“哥哥。”
商晝離她近了點：“嗯。”
楚櫻悄悄指了指外麵，問：“那是你的奶奶嗎？”
商晝搖頭：“不是。”
楚櫻反應了一會兒：“你爸爸媽媽嗎？”
商晝如實道：“不知道。”
楚櫻又懵住：“哥哥，你住在哪裡？”
這時候外麵的雨小了一點兒。
商晝思考麵前，道：“我帶你去看。”
說著他就要起身往外走，還沒走出兩步就被楚櫻茫然的聲音喊住了：“哥哥，你不牽我嗎？我哥哥都是牽我走路的。”
楚櫻年紀小，看到商晝就忍不住想起哥哥。
她明明和哥哥一起睡覺的，現在哥哥也不在這裡。
她下意識想親近商晝。
牽她？
商晝沒牽過人。
和奶奶都沒有。
商晝轉身看著她隻有一點點小的手。
視線又緩慢移到她的臉上，那雙星星一樣的眼睛就這麼巴巴地看著他。
商晝悶著臉想了很久，垂著眼朝她伸出手：“走吧，我牽你。”
聞言楚櫻忙從躺椅上爬下來，小手一伸就把自己的手塞進了商晝的手裡。他慢慢牽住她，力道不重，但掌心溫度很高。
楚櫻忍不住道：“哥哥，你的手好燙。”
商晝沒應聲，走了幾步發現她步子邁得小，自己便放慢了速度。
奶奶轉頭就看見這倆孩子手牽手走出來了。
她問：“旦旦，牽著妹妹乾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