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櫻接到楚女士電話的時候剛下課。
她慢吞吞地走在人群後麵, 等安靜一些了才接起電話。一般沒有急事楚女士不會給她打電話,以至於她聽到電話內容的時候沒能立馬反應過來。
楚櫻停在原地,呆了半晌, 問道:“媽媽, 你說什麼?”
電話那頭的楚女士重複了一遍:“櫻櫻, 爸爸手術失敗了, 哥哥過去接你了。”
明明周圍人來人往。
楚櫻卻一點兒聲音都聽不到。
這是楚櫻上大學的第一年。
她甚至不知道爸爸今天手術, 沒有一個人告訴她。
明明上周回家的時候爸爸還硬邦邦地和她說周末早點回家吃飯。她想帶商晝回家見爸爸媽媽, 即便她沒有那麼喜歡他們。
楚原淮趕到學校的時候楚櫻還沒回過神來。
隻是呆呆地蹲在路邊。
他一眼就心疼了。
從小到大哪見過楚櫻這副模樣。
楚原淮快步走過去牽起楚櫻,低頭摸了摸她冰涼的臉, 輕聲喊:“櫻櫻, 哥哥帶你去見爸爸。病查出來晚, 那時候你要高考了, 媽媽怕影響你。”
楚櫻垂著眼, 低聲問:“那高考結束後呢,整整五個月,為什麼不告訴我?”
楚原淮歎了口氣:“爸爸不讓說, 他覺得虧欠你。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他想在最後時間裡記住的都是你的笑容。”
楚櫻咬唇:“可是那段時間我很少回家,你也騙我。”
楚原淮將她擁入懷裡:“公司很亂, 場麵鬨得很難看,哥哥不想你看到這些。”
靜了片刻後楚櫻又問:“旦旦知道嗎?”
楚原淮沉默一瞬:“他知道。”
楚櫻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楚原淮蹙眉,直覺告訴他不太好。
醫院人很多, 場麵亂糟糟的。
楚櫻沒理他們,直接去了病房。
不知怎的,楚櫻竟覺得眼前的男人麵容陌生。
他悄無聲息地躺在病床上,和往日一樣板著臉, 硬邦邦的模樣。可楚櫻知道他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不會再用那樣的語氣和她說話。
她一時間竟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
應該哭嗎?
楚原淮攬著楚櫻的肩,低聲問:“櫻櫻,有話想和爸爸說嗎?”
楚櫻靜了許久,緩慢地搖了搖頭。
楚原淮歎了口氣,摸了摸她的發。
他也沒多說,隻說會照顧好媽媽和妹妹。
楚女士望著這一對平靜的兒女,有一瞬的恍惚。
他們看起來堅強又理智。
這些年他們身為父母,到底做了什麼。
商晝趕到醫院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了。
隻楚原淮還留在醫院陪楚櫻等商晝。
等見到了商晝,楚原淮和他低聲說了兩句,最後拍了拍他的肩就離開了。楚家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回去處理,這個時候楚櫻留在商晝身邊他最放心。
楚原淮走後楚櫻坐著沒動。
商晝蹲下身仰頭看她:“櫻櫻。”
楚櫻抬眸:“為什麼不說?”
商晝伸手撫過她的眼角:“不想你難過。”
整整十四年。
他們太了解彼此了。
兩人都明白這裡的“難過”指的是什麼。
商晝不想楚櫻因為自己知道這件事後沒有那麼傷心而對自己產生懷疑。他明白,她會因自己而難過,她害怕自己變成無情的人。
楚櫻問:“你不怕嗎?”
商晝反問:“你怕嗎?”
兩人靜默地看著彼此。
許久,楚櫻低聲道:“旦旦,我想一個人呆著。”
商晝應:“可以,多久。”
楚櫻抿唇:“一個月。”
太久了。
商晝攥緊拳,說出口的話與心裡的想法截然不同:“好。”
.
等事件平息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
這些日子楚櫻和商晝沒有見麵。楚原淮因為楚氏的事忙得腳不沾地,但有商晝在,不至於焦頭爛額,兩人聯手在最短時間內就平複了這場內亂。
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
楚原淮從屏幕前移開視線才驚覺夜月高懸。
他捏了捏眉心,此刻是晚上十點。
商晝還在忙,近來為了楚氏他沒少費心思,錢砸進來都是往裡燒。
楚原淮扣了扣桌子,提醒商晝:“今天過節,不去陪櫻櫻?”
商晝頭也不抬:“她還不想見我。”
楚原淮:“......”
他無奈:“還不高興呢?”
商晝頓了片刻:“不是因為那件事,是其他原因。”
楚原淮納悶:“那天你們還吵架了?”
商晝沒再應聲。
兩人忙完下樓已近淩晨。
才踏入漆黑的夜商晝就停住了,他仰起頭望著開始落雪的天空。下雪了,她最喜歡的就是雪天,喜歡在這樣的日子裡縮在壁爐邊什麼都不做。
楚原淮搖下車窗,問商晝:“送你回去?”
商晝拒絕了:“我去看看她。”
楚原淮:“...不是不見你?”
商晝:“我在樓下看。”
楚原淮輕“嘖”一聲:“我帶你去見她,上車。”
這兩人得鬨到什麼時候去。
他了解那小丫頭,這些天指不定怎麼憋著自己難過呢。
暑假那會兒楚原淮在霧城大學附近給楚櫻買了間小套房,她周末了就會過去住,平時都住在學校了。女孩兒們湊在一起熱鬨得很。
今天恰好是周六。
兩人到小區的時候過了淩晨。
楚原淮手裡拎著宵夜,商晝跟在他後頭上樓。
他嘴裡還不住念叨著:“那小丫頭大半夜還不睡,燈全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