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2 / 2)

更不提忠勇侯府一府老弱病殘,身患頑疾的豈止白叔一個?

一年前白嬸過世,雲浠傷心過也自責過,她想,她手上若多些餘錢,若能為白嬸請更好的大夫,抓更好的藥材,是不是白嬸便不用走那麼早?

這麼多年了,雲浠已習慣將自身的感受放在最末。

雲端月色明亮,霧裡花燈灼眼,到底觸不可及。

罷了,雲浠有些蒼涼地想,若阿嫂能好,若老太君能好,若忠勇侯府能好,若身在九幽之下的父親與哥哥能夠安息,便罷了。

過了水榭是一條回廊,快到戌正,賓客們大都趕回去等壽粽壽糕了,此處幾乎無人。

回廊兩側有幾間空置的淨室,是裴府用來招待來客品茶賞景用的。

路過一間淨室,裡麵傳來私語之聲,雲浠本沒有在意,然不等她走遠,忽聽淨室中一人問:“急函取回來了嗎?”

這是裴闌的聲音。

雲浠的步子一下頓住。

急函?什麼急函?

在她心裡,隻有一封急函是頂頂要緊的。

那封雲洛寫給朝廷,揭發招遠叛變的急函;那封唯一能證明她哥哥清白的急函;那封至今為止,杳無音訊的急函。

雲浠心神忽凜,她退後兩步,來到淨室一旁,側耳聽去。

不遠處的喧囂遮掩了她的腳步聲,淨室裡的人沒有覺察到外間動靜,繼續道:“回裴將軍,已取回來了。大理寺的人方才過來傳話,今日一早他們把雲將軍的案子遞上去,今上已拿禦筆批了,眼下批好的文書已到他們手上。”

“今上怎麼說?”

“今上對忠勇侯府還是留有幾分情麵的,饒是咱們帶回來的人,證詞供詞都對雲將軍不利,今上不過是治了雲將軍一個延誤軍情的罪,沒有判叛變,隻是雲將軍襲爵的事,怕就無望了。”

“無妨。”裴闌道,“隨便什麼罪,隻要定一個就行。”

“是,小的已跟大理寺的吏目打過招呼了,待會兒戌正時分,老太君若還要為將軍與那侯府小姐定親,便讓他趕在這一刻把雲將軍獲罪的消息告訴陵王殿下、琮親王、與老太君。”

“招遠的案子,本就是今上的心中刺,雲將軍因此獲罪,乃是觸了今上的黴頭。總不能前腳今上給雲將軍定了罪,老太君後腳便要為雲將軍妹妹的親事做主吧?哪怕她老人家想做主,隻怕王爺與陵王殿下也不願為這門親事做鑒證了。將軍與雲浠小姐的這門親事,定然是不成了。”

室內靜下來,一時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似乎是裴闌在看信。

“叫小的說,將軍就是太仁善,當初一將軍找到雲將軍這封急函,就該將它燒了,何必千裡迢迢地帶回來藏在彆莊?還與雲浠小姐提這封急函的事,叫她平白多一個念想。”

裴闌語重心長道:“你是不明白,忠勇侯已歿,但雲氏一門在塞北將士心中的威望不減,便是我不提,你以為阿汀就沒法子打聽到這急函的事麼?不如早日與她說了。”

“隻不過朝堂上的事,她一個女子,終歸不大明白,事到如今,雲洛襲爵不襲爵,已不再重要,左右是已經去了的人了,還不如順著今上的心意行事。”

“是,都是已經去了的人了。便是雲將軍襲爵,侯府孤女寡嫂,半個子孫後代沒留下,這爵位今後又由何人來繼?反正百年後,大綏再無忠勇侯府,何必爭這一時呢?”

裴闌一歎:“罷了,待會兒今上消息傳來,祖母那裡必會大動一場乾戈,明日一早,等聖旨到了侯府,我去跟今上請個旨,懇請他看在雲氏一門忠烈的份上,憐惜侯府的孤女寡嫂,暫不要斷了侯爵的俸祿,今上仁德,想必一定會恩準。”

“將軍還是念舊情啊。”

裴闌悠悠道:“我與阿汀雲洛,畢竟一起長大。”

“眼下萬事已塵埃落定,這封急函想必不會再有人追查,那……”

“燒了吧。”

淨室外,雲浠先還安靜聽著,到末了,整個人已氣得發起抖來,馮管家見狀,幾回想要破進屋去,打斷裴闌與他副將的言語,還沒動作,便被一旁的程昶抬手一攔。

三公子神情冷凜,不似以往跋扈,卻比以往更令人心生畏然。

馮管家不敢出聲,心間如熬著一鍋滾燙的粥,急如焚烈。

最後一句“燒了吧”入耳,雲浠再忍不住,她肩頭顫動,雙手握緊成拳,幾步走到淨室正前,一腳踹開淨室的門。

作者有話要說:  出去吃飯更晚啦,明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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