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1 / 2)

第75章

石林裡有一瞬寂靜。

片刻,程昶道:“我對皇位沒興趣。”

然後他問:“衛大人試探好了嗎?”

他二人說起來並不熟識,雙方之間更沒有信任可言,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怎麼可能一上來就宣之於口?哪怕琮親王是天家嫡係,到了程昶這一輩,已然算是旁支了。

程昶接連遇害,這事流傳到外頭,旁人隻會覺得小王爺是作惡太多遭人報複,可衛玠身為天子近衛,該曉得對程昶動手的究竟是什麼人,這人之所以至今都藏得好好的,不過是因為昭元帝存心袒護罷了。

親王之子與皇子之間動了兵戈,動輒牽涉皇權。

因此衛玠才有此一說——假意稱有心扶程昶登極,試探他對皇位有無相爭之心。

不成想,他這一點伎倆,立刻就被程昶識破了。

衛玠意外地挑挑眉,然後雙手一攤:“好了。”

程昶道:“說吧,你找我過來,究竟有什麼事?”

衛玠走到一個石墩旁,掃了掃上頭的雪,坐下來,懶洋洋地道:“你回京不久,今上忽然傳我,讓我查兩樁案子,一是昔忠勇侯的冤情,這二嘛,是十多年前,明隱寺的一樁血案。”

程昶“嗯”一聲。

衛玠看他並不意外,指了一下對麵的石墩:“哎,你也坐。”

程昶點了下頭,走過去坐下,衛玠續道:“不過今上行事,自有他的盤算,忠勇侯的案子,他說查個點到為止就行了,我猜八成是做做樣子。至於另一樁——”他一頓,忽然湊近,“說真的,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

程昶看他這反應,忽問:“你今夜之所以幫我,是為了跟我打聽當年明隱寺的案子?”

“你知道?”

“猜的。”

忠勇侯的冤案是昭元帝下了明令追查的,如果衛玠是為了追查忠勇侯府的案子,大可以擺到明麵上來說,何必大費周章地尋他過來?

而這些年來,天家最忌諱提及的事之一,便是當年明隱寺的血案了。

衛玠道:“大約十二三年前吧,明隱寺裡發生過一場血案,死了不少人,當時我尚不是皇城司的指揮使,血案因何而起,我也不知。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血案過後,失蹤了一個人。”

“什麼人?”

“一個孩子,男的。”衛玠道,“如果他眼下還活著,大約和你差不多年紀。”

“陛下讓你追查明隱寺的案子,就是為了找這個孩子?”

“對。今上說,這個孩子自小在明隱寺長大,特征嘛,背脊上有三顆紅痣。至於這孩子的身份,今上沒說,不過照我猜,大概是和天家有淵源,指不定就是今上的血脈。可這天大地大的,我上哪兒找這個人去?總不能在城門口設個禁障,凡路過的男丁挨個撩袍子看背脊骨吧?且那個孩子從血案中脫身,八成早逃離金陵,逃到天邊上去了。”

“因此你才來找我,當年太皇太後常帶我上明隱寺,你想問我對這個失蹤的孩子有無印象?”程昶問。

“不止。”衛玠想了想,道,“今上對他家老三、老四一直不滿意,這才將儲位空著。如果我猜中了,這個孩子就是今上的血脈,你說等我找著了他,陵王、鄆王的處境會怎麼樣?你畢竟是親王子,將來要承襲親王爵的,等閒不是關乎生死存亡的皇儲大事,誰願動你?我還以為你這一年來連番被追殺,是跟這個失蹤的孩子有關係呢,畢竟你早年常跟太皇太後去明隱寺,說不定能知道什麼呢?後來一想,這不對啊,你如果能知道點什麼,應該早與琮親王和今上說了,金陵城也不會像眼下這麼平靜,於

是我就猜,你說不準是失憶了。”

“但你不確定我是否真的失憶,所以近日來,你一直在觀察我的動向,那日你專程來刑部找我就是為這個,後來你發現我與雲浠走得近,我幾次三番遇險都得她相救,便也盯上了她。今晚,你的席次就在雲浠旁邊,雲浠與我去樟樹林湖水邊的時候,你就一路跟著她過來了。”

衛玠一笑,不置可否,他將酒壺裡的最後一口酒喝完,欠身湊近了些:“說說吧,那個手心長著刀疤的人,叫什麼來著?哦,毛九。最後跟你說了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拚命要找他?”

程昶略一思索,覺得沒什麼不可說的。

他雖不至於完全信任衛玠,但也知道他絕無可能是“貴人”的人,否則他何必幫他?他甚至現在就可以對他下手。

“我找毛九,是因為他知道我為什麼連番被害。”程昶道,“他說,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還說,我落水前,指了一個地方——秦淮水邊的絳雲樓。”

“絳雲樓……”衛玠咂摸半晌,忽然“嘖”一聲,“雲家那個小丫頭?”

“你知道?”

“我和她哥哥交情不錯。”衛玠道,看程昶似是疑慮,又說,“你彆不信,當年她把雲洛的屍身帶回金陵,才十六歲,一個人滿金陵地找差事做。你當她一個小丫頭,京兆府姓張的那個三不開為什麼願意收她做捕快?”

衛玠豎起拇指倒指了指自己:“我。”

“不過嘛,我叮囑了張懷魯不要把這事跟任何人說。畢竟忠勇侯府的案子水深得很,再跟我一個天子近衛扯上乾係,對她沒好處。”

他幫了雲浠,倒也沒當甩手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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