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有夢此刻看起來實在是可憐驚恐到了極點。
黃藥師一哂,他沒想到自己隨口說過的一句話淩有夢還能記到現在，這膽子實在是太小了些，怕是比一隻貓兒膽子還小。
“先不說你到底是不是白駝山莊的人,即便真是，歐陽鋒不是好人與你也無關。”黃藥師道,“你這也實在不禁嚇了,我不過是與你開個玩笑。”
淩有夢的手指又捏上了黃藥師的衣角,他微微抬起眼睫，無辜脆弱的眼睛看見黃藥師,“我……若是真是壞人怎麼辦？”
黃藥師看了一眼被捏住的衣角處,那兩根蒼白瘦弱的手指看起來可憐又落魄。
“你覺得能怎麼辦？”黃藥師問。
淩有夢也不知道怎麼辦，他一著急又咳嗽起來，眼淚都滲了出來。
黃藥師無奈地歎氣，他伸出手將淩有夢抱起，替淩有夢隔絕了吹過來的風道，“就你這樣子，能壞到哪去？還能壞過我不成？”
“即便真是個小壞蛋，如今在我這裡,也是我護著的人了。”
淩有夢勉強止住咳嗽,輕聲問,“那你……不會把我變作島上的啞仆了吧？”
黃藥師道,“你若是再提,那就不一定了。”
淩有夢臉色又白了，他連忙伸手把嘴緊緊捂住，表示自己不說了,一雙眼睛卻止不住地看向黃藥師。
黃藥師笑了笑道,“我花了那麼多藥材養你,可不是為了讓你變成啞仆的。若你真是白駝山莊的人，我倒是奇怪，歐陽鋒那樣的人怎麼教出你這樣膽小的小可憐的。”
淩有夢小聲道，“我不膽小。”
黃藥師道，“行，你不膽小。”
這話有些敷衍。
淩有夢垂下睫毛，他又開始困倦了。
黃藥師微微皺眉道，“明日開始，你的藥浴藥劑會加重。”
淩有夢輕聲問，“你會陪我說話嗎？”
黃藥師一頓，他該拒絕的，因為懷裡的少年對他有著彆的心思。
但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嗯。”
淩有夢彎了彎唇角，放心大膽地靠在黃藥師懷裡睡著了。
黃藥師微微皺眉，他覺得，自己對淩有夢似乎太放縱了些。
淩有夢一覺睡熟，並不知道夜裡有人亡命於桃花島的陣法之下。
第二日起來的時候才發現有啞仆一直在用水衝洗島上的地麵。
淩有夢從中聞到了絲絲血腥味。
淩有夢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不敢再多聞也不敢多看，快步走到黃藥師屋外。
裡麵梅超風的聲音傳來，“師父，昨晚來的賊人們，有幾個逃跑了，我們看了下，就是昨天下午來的李家人。”
黃藥師嗯了一聲，不甚在意，“我知道了。”
“師父，需要追他們嗎？”曲靈風問。
“不必。”黃藥師從窗戶看出去，一眼便看見了攏著衣襟過來的少年，他道，“你們都去練功，過兩日我會來檢查。”
“是，師父。”幾位弟子齊齊道。
黃藥師又道，“靈風，你去看一眼小夢的藥浴放好沒有。”
曲靈風落後一步道，“是。”
淩有夢站在一旁，等著幾人都出去了，他才走進黃藥師的屋裡。
黃藥師問，“站在那裡做什麼？”
淩有夢道，“昨夜那些人回來了？他們為何回來？是衝我來的嗎？”
“不是。”黃藥師道，“過來。”
淩有夢離黃藥師近了些。
這些日子淩有夢從未離黃藥師這樣遠過，黃藥師微微皺眉，“你害怕我？”
淩有夢搖了搖頭，“沒有害怕。”
黃藥師問，“那你離我那樣遠做什麼？我會吃人？”
淩有夢輕聲道，“你說的，讓我不要喜歡你，我想著，那就得先保持距離，隔斷這種可能會有的喜歡。”
黃藥師輕嘖一聲，“保持距離，你泡藥浴還需要我守著陪你聊天？”
淩有夢有些赧然，“我……這不一樣。”
黃藥師含笑道，“哪裡不一樣？”
淩有夢聲音更低了，“因為泡藥浴，是治病。”
黃藥師見淩有夢像是要把腦袋埋在地裡了，也不再與淩有夢開玩笑了，他道，“走吧。”
淩有夢點頭，他認真想，自己方才那樣，黃藥師會不會更覺得他對他情根深種了？
今日的藥浴果然比前些天更要折磨人些，淩有夢隻覺得比紮了無數針還難受。
他本來還能與黃藥師說話，藥性上來了便什麼都不想說了，隻覺得頭暈眼花，他咬緊唇感覺自己要在桶裡暈厥過去。
修長的手指伸出來掰開淩有夢的牙齒聲音低沉，“凝神靜氣。”
淩有夢努力的順著黃藥師的說法凝神靜氣，奈何他本就不是學武之人，即便是凝神靜氣，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黃藥師前麵還因為淩有夢連藥浴的苦都吃不了，覺得淩有夢嬌氣，今日卻莫名有了幾分心疼。
他的手掌落在淩有夢光滑的脊背上，替淩有夢運了氣。
淩有夢微微喘了口氣，回過頭看了一眼黃藥師，眼中泛著水霧，睫毛都是濕潤的，那張泛白的唇在霧氣的浸染下有了彆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