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1 / 2)

靈堂就設在寧壽宮, 宣和再去時已經平靜了許多,這是她的人生,這是她的選擇, 無人可以置喙。

宣和跪在蒲團上, 誦了一卷經,起身時顫了顫。

他幾乎是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方才又是乘著禦攆來的, 隻跪了這麼一會兒腿便開始酸脹難受。

慕家也來了人,是他的外祖母,老人家攏共就兩個女兒,都走在他前頭, 她的精神狀態卻比宣和要好得多,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還能反過來寬慰他。

宣和那一卷心經還是幼時跟著她學的,心中有信仰大約確實能叫人平靜些。

回去時宣和說要走走, 謝淳就陪著他走。夕陽斜照過來,將他們的影子打在漢白玉的地磚上, 又延伸到朱紅色的宮牆上。

宣和回頭看了一眼,他和謝淳原來走得那麼近,他們的影子是挨著的。

宣和停了一會兒又倒退著走了兩步, 謝淳始終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

宣和忽然說:“我累了。”

累了就回去,可他們現在就是在回養心殿的路上, 方才宣和說不要禦攆, 已經叫人抬走了。

王公公在後頭躊躇著, 不知該不該上前,他不過猶豫片刻,就見陛下已經半蹲在秦王身前。

謝淳說:“我背你。”

宣和挑眉,看著眼前的背影,這個姿勢多少是有些不雅,謝淳卻無比自然。

宣和雙手勾住他的肩,輕輕縱身,謝淳穩穩托住他。

背著人的時候,想要身後的人舒服,就不可能身姿挺拔,後頭的隨從們就見陛下微微躬著身,穩穩地背著秦王走在前頭。

一邊要顧著前頭主子一邊又不敢多看,一時間低頭也不是抬頭也不是。

宣和趴在謝淳背上,雙手環抱著他的脖子,在他頸間蹭了蹭,帶著些依戀。

說起來有點荒謬,他和謝淳,一個皇帝一個親王,說是這時間最尊貴的兩個人都不為過,他們卻隻剩下彼此了。

相依為命。

“謝淳。”

宣和在他耳邊輕輕喚了一聲。

“嗯。”

“謝淳……”

“嗯。”

“七哥。”

……

不論他喊的是什麼,喊了多少聲,謝淳都應下了,沒有絲毫不耐。

一直到了養心殿,謝淳也沒有放下他,而是直接背著他入了後殿。

宣和這一路上沒花多少力氣,但謝淳是出了不少汗的,不說背著人走,單是宣和在他耳邊呢喃就足夠叫他出一身汗了。

他們身體緊緊相貼,宣和自然也知道,一進殿內,他就吩咐人準備熱水。

謝淳隻當他要沐浴,隻是還來不及出去就見宣和轉過來:“一起嗎?”

十分隨意,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邀請,但謝淳知道不是。

……

半個時辰之後,宣和精疲力竭躺在謝淳懷中,大約是因為在水中,謝淳也學著那水磨功夫,說是顧忌著他身體,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分彆。

這樣纏綿持久,說不得還更累些。

宣和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了,任由他抱著自己上床,靠在謝淳懷中昏昏欲睡。

謝淳的手隔著綢緞輕輕在他頭皮上揉按,宣和便愈發放鬆下來。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天亮,宣和是餓醒的,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吃飯。

他看著是臥床了幾日,實際上真正睡著的時間卻不多,倒是昨夜,難得的好眠。

宣和總算還記得自己身上是有官銜的,休息好了便去了一趟戶部,謝淳足夠重視他的話。

戶部撥出去的銀子,很大一部分用在水利上了。

大的湖泊,即便是有地勢可以借,想要攔截蓄水也沒有這樣容易,但是小一些就不一樣了。

光是京城,便規劃出了五個小湖,其他地方多半也是如此。

相比之下,挖掘深水井就要困難許多,到如今還沒有成功的……莫非還要他改良一番□□麼?

但他隻記得最簡單的方子啊,或許還比不得如今的技術。

該從其他地方下手,鋼就不錯……宣和伏案提筆寫了許久,戶部打雜的小吏已經送來了午膳,宣和看了一眼沒什麼胃口,自己出了門,往摘星樓去了。

摘星樓不在皇城內,宣和到時已經餓得兩眼昏花,好在他是東家,沒一會兒,精致的席麵便已經擺好了。

掌櫃地在一旁恭敬地候著,隨時準備彙報店裡的生意,宣和卻沒問這個,而是說,近來京中可有什麼流言。

說是流言,其實就是八卦,摘星樓的客流量大,有時候還真能知道些奇奇怪怪的消息。

掌櫃的經營著這樣大的客棧,自然是有幾分能耐的,知道他要聽什麼,隻是這一次卻有些為難地著他,宣和奇怪:“怎麼?”

有什麼不能說的?

掌櫃低聲道:“有些流言,是關於聖上的。”

謝淳?

宣和放下筷子,示意他說。

“傳言道聖上命中帶煞……”

宣和走出摘星樓的時候臉色不大好看,他很清楚,流言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定是有人在後頭推著。

謝淳多半是知道的,但他沒管,許是不在意。

他不在意宣和在意,若單純地編排謝淳也便罷了,左右是他的事,謝淳不管他也不會插手,偏偏帶上了他最愛的兩個人。

說先帝與太後是被謝淳克死的?

宣和越想便越生氣,出了摘星樓便往王府去,他自去歲入宮就極少回來,如今王府大門上掛的牌匾已然換成了秦王府。

府內按規製重新修繕過,愈發奢華,宣和卻沒心思看,叫了林安來問話。

半盞茶的功夫他已經猜到了是誰,冷哼一聲:“去給宮裡遞個話,今兒不回去了。”

林安領命而去,宣和坐在廳內,神色晦暗不明。

百裡彙不在府上,晚膳時才同白修遠一道回來,宣和叫了他們來一同用膳,用完膳就提了鞭子叫上百裡彙出門了。

白修遠跟林安打聽這是出了什麼事?怎麼看著,王爺像是要去找人打架。

宣和確實是要去打架。

謝潤聽門房來報,聞宣和來了,便親自出來迎,遠遠的就瞧見他氣勢洶洶地走來,一打照麵,宣和更是兜頭一鞭子。

謝潤後退一步避開:“你……”

話未儘,又是一鞭子,這一次他就沒那麼好運了,擦到了臉頰,留下一抹紅痕,火辣辣的。

謝潤臉上徹底沒了笑意,眼中帶了幾分陰翳:“宣弟這是何意?”

“你猜?”

謝潤抬手抹過臉上的血絲:“我以為宣弟同我一樣……”

“看來你是不知道了。”

他揚起鞭子,眼看著又是一下,這一次謝潤有了防備,將鞭子末端抓在了手中,沒教他得手。

雖說徒手接住鞭子也有些疼,到底是比打在臉上要好得多,宣和自知沒有他的力道,便也沒有繼續。

“謝潤,管好你手底下的人,每日去娘娘磕頭。”

他是王爺,送一送太後是應該的,但他不是皇帝,太後也不是他生母,過了二十七日,他是不需要守在靈前每次上一炷香都磕頭的。

有些話不用明說,他們都明白宣和在說什麼。隻是謝潤有些疑惑,他做事向來謹慎,這次也一樣,自認沒有落下什麼把柄,宣和是如何知曉的。

“宣弟何出此言?”

宣和看了他一眼,懶得跟他賣關子:“我是沒有證據,但是除了你還能有誰?”

謝潤也沒想到他那麼不講道理的。

他又開始笑了,不知是嘲諷還是勸告:“你們若真是兄弟,你這樣幫著他還好些,這種關係,你以為能有多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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