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被父母好好疼愛的孩子,無論是否結婚、多大年齡,失去父母後,都是孤兒。
清河生在亂世,長在亂世,卻從來不缺愛,人在長大,愛她的人注定一個個離去。
清河在潘美人懷裡痛快哭泣,把潘美人大半個肩膀都哭濕了。
昏迷的羊獻容在一片混沌的夢中,她感覺自己一直在下墜,沒有終點的下墜,混沌驀地出現哭聲,這哭聲從遠到近,從小到大,就像一炳利劍,劈開了無邊無際的混沌,強行撕扯出來。
羊獻容緩緩睜開眼睛,先是出現無數個光圈,瞳孔漸漸焦距,看著一個熟悉的背影的背對著她,縮在潘美人懷裡哭,潘美人低聲安撫著她。
劉曜握著她的手,半跪在塌邊,腦袋靠在床上打瞌睡,他瘦了,眼圈青黑,應是熬了好幾夜沒睡。
隻有一個人發現她醒了,那就是親生兒子王悅。
王悅正要叫清河,羊獻容在枕頭上搖搖頭,嘴唇微啟,對他說著什麼。
王悅俯下身,將耳朵送過去。
羊獻容氣若遊絲,“不……不要告訴她,永遠。不要讓她受到第二次失去母親的痛苦。”意思就是不要清河曹淑才是她親生母親的事情。
王悅說道:“好,我發誓。”
這時潘美人看到了羊獻容醒來,連忙把清河推到她的懷裡,“皇後,她來了,帶著女婿一起來的。佳兒佳婦,多好的一對。”
疲倦之極的劉曜被這陣動靜弄醒了,見到羊獻容睜開眼睛,連忙把早就備好的參湯拿來,要喂給她,還有些委屈的說道:“你都昏迷三天三夜,清河來了你才肯醒。”
羊獻容此時連吞咽口困難,自覺大限已到,又不好傷害劉曜,說道:“你放著,我待會再喝。”
劉曜乖乖放下陶碗。
清河一見此物,就曉得是自己親手燒出來的陶器,“母親一直在用這些陶器啊。”
羊獻容想要伸手摸女兒的臉,卻無力動手,潘美人最了解她,就將她的手從被子拿出來,貼在清河臉頰上。
清河的臉哭得潮濕,還有些黏手。
羊獻容用儘全力捏了捏清河的臉頰,“我的女兒,每個人都有這麼一天,我這一生,無怨無悔,愛過恨過,落魄過,榮耀過,我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當你的母親,是我一生最快樂的事。”
這時連潘美人都忍不住落淚,她聽出羊獻容的話中話,是對當年換女成鳳之事的交代,她愛清河,清河就是她的女兒,換了之後,就不換回來了,清河永遠都是她的女兒。
羊獻容對潘美人說道:“我走之後,你一個人在這裡會寂寞,你把清河視為己出,挖心掏肺的對她好,她是個曉得感恩的好孩子。你跟她去大晉,和曹姐姐一起頤養天年,比誰活的長,看誰是十萬貫賭約的最後贏家。以曹姐姐的性格,你的晚年一定很熱鬨,我們三個好朋友,我先走一步,你以後和曹姐姐作伴。”
最後,羊獻容側頭看著枕邊的劉曜,“來世……早點娶我。不要讓我……等太久。”
聽到此語,劉曜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受不了,埋在羊獻容的枕頭邊落淚。
羊獻容交代後事,耗儘所有了力氣,腦袋往劉曜這邊一歪,緊貼在清河臉頰的手也鬆了,直直的砸在被子上,傾世紅顏,玉殞香消。
清河撫屍大哭。
王悅在一旁勸慰。
潘美人忍痛出去安排葬禮各項繁瑣的事宜,好好送羊獻容最後一程。
劉曜接受不了現實,他衝去寢宮,從潘美人手裡搶去羊獻容經常穿的那件衣裙,順著準備好的梯子爬到屋頂,麵朝北方揮舞著舊衣,開始伏魂儀式,大呼道:“魂兮,歸來!魂兮,歸來!”
伏魂儀式在魏晉風行,據說人在剛咽氣時,魂魄還沒走遠,用舊衣招魂,可能死而複生。
劉曜站在北麵屋簷上,舉著衣服從中午召到日落,再到滿目星辰,芳魂一去不複還,獨愴然而涕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