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玉樓心想,應該差不多了,是時候結束了。
“王舉人如此費儘心機意圖詆毀朝中大臣,煽風點火想亂我大啟朝綱,究竟意欲何為?”
王澋心一緊,下意識四處張望。
她冷眸一掃,“王舉人在找什麼人?來人哪,將這個敵國細作給我拿下!”
敵國細作?
在場的人驚駭萬分,快速往後倒退好大幾步,唯恐自己被當成王澋同黨。那許軒文跑得最麻溜,這個時候他隻盼著沒有人會注意到自己。
晏玉樓看著他狼狽的樣子,莫名想笑。
王澋大叫:“我不是細作!”
“試圖攪亂朝綱蠱惑人心,不是細作便是前朝餘孽!”
姬桑眉心一跳,很快恢複平靜。
“我不是前朝餘孽…嗚嗚…”
王澋的嘴重被堵上,晏玉樓目光冰冷。姬桑給她的信中提到王澋身份存疑,且同為滸洲舉子曾與張向功走得頗近。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個王澋人品可見一斑。
王澋是土生土長的大啟人,不會是敵國探子。前朝覆滅多年,如今的人哪裡還記得什麼前朝,更不要談什麼前朝餘孽。所以王澋如果有問題,很有可能是兩王的人。兩王同是大啟皇親陛下同宗,明麵上永遠不可能是敵人。
王澋被拖下去審問,自然是交由大理寺。進了大理寺的門,她相信孟進會問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打眼瞧著許軒文想往人群外擠,她朝侍衛一使眼色。
兩個侍衛過去一把拉住他,他嚇得哇哇大叫,“侯爺,學生隻是不平則問,萬沒有質疑您的人品。學生自知才疏學淺輸得心服口服,決意回鄉埋頭苦頭,三年後再上京應試…侯爺…”
“你怕什麼?你又不是細作,本官不會把你怎麼樣。相反本官覺得背書背得好也是一種才能,禮部有個執筆郎的缺,不知你可願意?”
驚喜來得太快,快得許軒文腦子都轉不過彎來。能留在京裡,是多少舉子的夢想。因為若是沒有貴人相助,便是中了進士大多都要外放。
“學生願意,學生願意!”
眾人還回不過神來,就見許軒文興高采烈地跟著人去禮部述職。許軒文這人大才可能沒有,但拽個酸文什麼的還是可以的,放在禮部最合適。
再說他受自己的恩惠,日後他定會宣揚自己的賢名。
她轉過身,看向淮南王,“今日驚憂王爺,臣心中有愧。這個王澋實乃敵國探子,臣注意他多時就待他露出馬腳。”
“無歸倒是沉得住氣,本王方才還擔心著,不知此事要如何收場。今日多虧鶴之來得及時,若不然你可就要掛彩了。”
“王爺說得是,臣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國公爺與臣一向政見不和,不想臨危之時國公爺能出手相助。臣慚愧,不如國公爺大量。以往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國公爺海涵。”
說完她作揖行謝禮,態度很是誠懇客氣。
姬桑未受她禮,表情如常並不顯親近,“晏侯爺客氣,你我同僚一場受先帝之托共輔朝政。有人質疑朝廷權威,我豈能等閒視之。為陛下分憂是我們身為臣子的本分,當不得侯爺的謝字。”
淮南王看著他們,眼神微閃。
此事已經平息定論,兩人告辭離開。
淮南王站在王府門口靜立許久,管家同他一起看著遠去的馬車,低聲道:“信國公那一腳踢得極狠,若不是他,晏侯爺今日恐怕會受傷。老奴最近瞧著,國公爺和侯爺關係似乎有所緩和。”
“何止緩和,隻怕已成莫逆。本王看著他們二人長大,從不曾見過鶴之為護過什麼東西。他一向沉穩寡言不爭不搶,何曾有過心急之時?”
“今日東太後宣召信國公進宮,好像是為說親一事。”
“說親?這可是好事。”淮南王玩味一笑,“你去打聽一下侯府有意結親的有幾家,再打聽一下先前傳鶴之中意的那位姑娘是誰?
再堅固的情誼,也會因女子而崩裂。
奪妻之恨,就看他們哪個能忍。
那邊姬桑和晏玉樓分道揚鑣,這是晏玉樓強烈要求的。以他最近的行為,要是她不製止他恐怕要跟到侯府。
多事之時,她不想再招什麼是非。心裡想著今日的蹊蹺之處,姬太後為何急召他入宮。難道姬太後知道今日會有人鬨事?
很快她就知道姬太後的意圖。
京裡的官媒齊聚在國公府的門口,苦求門房放她們進去。姬太後可是發了話,隻要能說動國公爺娶妻納妾,不僅可得宮中賞賜還能蔭及家中子孫。所以她們個個摩拳擦掌,誓要使出渾身解數促成國公爺的親事。
她們的手裡,各自都拿著不少女子畫像。畫像中的少女也不全是高門大戶的嫡女,還有不少貌美的庶女,庶女可為妾室。
看來姬太後是真的著急,隻要姬家香火有繼,連嫡庶都不顧了。
姬桑看著那些官媒,黑沉著臉。
阿樸目瞪口呆,“國公爺,這…這些人…要怎麼打發?”
官媒們不敢攔住他,各自舉著畫像爭先恐後地介紹著。聲音混在一起,無異於數千隻鴨子在叫喚。
他臉色越發的寒沉,進府後門房立馬閉門。
程風揚就躲在門後麵,看到他眼神一亮,“表哥,你要娶妻了嗎?是不是還要納妾?以後我就有大表嫂小表嫂了嗎?”
他腳步一停,看到對方臉上的興奮之色。
“你一個落榜舉子,不閉門苦讀,何來的興致管這些閒事?”
程風揚臉一垮,什麼落榜舉子,表哥說話好戳人心窩。自己壓根不是那塊料,表哥又不肯徇私舞弊,自己落榜難道國公府就有麵子了嗎?
“表哥,這可不是閒事。你要是不好意思出麵,我替你去和那些官媒周旋,你放心,我閱女無數自是知道什麼樣的女子宜家宜室,什麼樣的女子適合談詩詞歌賦,什麼樣的女子可以當解語花。你就交給我吧,我定替你好好掌眼保你滿意。”
阿樸翻白眼,表少爺說得好生露骨。難道國公爺娶妻,還要他一個表弟掌眼不成,說出去豈不成了大笑話。
程風揚可不知阿樸的想法,一心隻想完成宮裡太後娘娘交待的任務,一定要促成表哥的親事,無論用哪種法子都要讓表哥喜歡上女人。
至少要和女人滾床單生孩子,姬家香火不能斷。
他覺得任務艱巨,可太後之命不敢違。瞧著表哥一張臉冷得像冰塊般,他縱然心生膽怯亦不敢退縮。
真是命苦啊。
姬桑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進了院門後吩咐下人閉門,將他攔在外麵。他伸長脖子努力跳著,嘴裡苦口婆心地勸說。
“表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出去給你把畫像拿進來。如果有長相入眼的,我再給你安排相看。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表哥你千萬要慎重考慮,不能…”
阿樸無奈開門,“表少爺,國公爺說了,若是您還如此聒噪,就把你丟到西山去修行宮。”
程風揚立馬捂上嘴,眼珠子亂轉。
書房內的姬桑靜坐沉思,過了好大一會兒執筆蘸飽墨汁,在宣紙上寫上一行字折起卷好。走到窗邊,一隻信鴿飛過來“咕咕”叫喚。
綁好信,手一抬,信鴿飛走。
一直飛進榮昌侯府,落在晏玉樓的窗前。晏玉樓恰巧立在窗邊,腦子放空什麼也沒有想,她一回府就聽采翠說了官媒堵在國公府門口的事情。
此時心情複雜,她和姬桑的關係,恐怕隻能止於同僚二字。
鴿子落在窗台,她伸手一抓鴿子竟未躲閃飛遠,反而乖乖任由她抓著。思忖著不知誰家養的鴿子,做成烤乳鴿也不錯。
突然看到鴿腿上的小紙筒,疑惑地取下來。展開一看,會心一笑,一掃方才的思緒萬千亂麻纏繞。
隻見上麵寫著一行字:我不會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