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我們如此這般,就成功混進江府了。”

謝星搖簡短敘述一遍今日經過,有意略過那段比慘大會,隻道是因自己會琴,才順利當選樂師。

從醫館到江府距離挺長,她認真解釋,一旁晏寒來安安靜靜地聽。

許是因為吃糖的事兒覺得彆扭,當他開口,語氣頗為冷淡:“既要除妖,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關鍵是打不過啊。

《仙途》是本成長型,溫泊雪身為主人公,因為年紀不大,壓根不是那些百歲老怪物的對手。

這次之所以能贏,一是因為江承宇心係白妙言、為她的複活損耗了太多靈力,二是幾日後白妙言思及故人、生出心魔,大大擾亂了他的心神。

總而言之,若想勝過那隻百年老狐狸,最好耐心等候原文中的時機。

“你們看,”街邊嘈雜熱鬨,月梵倏地仰首,“那是什麼?”

謝星搖循聲望去:“街頭說書。”

站在街角的說書先生身形清瘦,故事似乎挺有吸引力,身側圍了不少男男女女,個個麵露期待。

她畢竟是個小姑娘,對天馬行空的故事極感興趣,等認真去聽,不由愣住。

“一百年前,白家本是小有名氣的捉妖大族,結果就因那狐妖,滿門遭難呐!稚童老嫗皆被殘忍殺害,當夜哭嚎不絕血流成河,聽聞白老爺的冤魂至今未散,在廢宅裡拿著他那把傳家寶刀,逢人便問‘你可曾見過我女兒’。”

竟是在說江承宇和白家的事。

原著花了很大筆墨描寫虐戀情深,關於白家其他人後來的遭遇,謝星搖還是第一次詳細聽到。

總會有無數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生生死死全都埋在文字裡頭。

有人好奇問道:“那狐妖和白小姐呢?妖孽作惡多端,難道沒得到懲罰麼?”

“懲罰自然是有的。”

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狐妖害死小姐後,才陡然明白自己的真心,他雖是為了複仇,卻一步步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仇人之女。可斯人已逝,豈有複生之術?幾十年後的某日,有人見到與狐妖長相一模一樣的男人。他千方百計隻為尋得凝魂之術,手中時刻抱著個小木偶,被雕成小姐的模樣。”

謝星搖心覺好笑,聽身邊有人不服氣地低喃:“這算什麼懲罰?”

她循聲扭頭,看一眼月梵。

“白家人連命都沒了,他呢?莫非要說他失去了‘珍貴的愛情’?”

月梵輕嗤:“但這麼多年過去,他該吃吃該喝喝,說不定修為還‘痛苦地’漲了好幾倍——這樣的痛苦,不如讓我也嘗嘗。”

她話音方落,便有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側目過來:“可他每天過得很苦啊!狐狸那麼愛白小姐,甚至因為她而選擇變為男子,殺死白小姐後,一定日日夜夜被後悔折磨。”

月梵隻溫聲笑笑:“你養過貓貓狗狗嗎?”

“小時候養過一隻兔子,”小姑娘隱約猜出她的用意,“它在很久以前就死了——不過兔子哪能和人作比較。”

“養兔子的時候覺得開心,等它死掉,會難過一陣子。”

月梵道:“兔子的確不等於人,但你那時對它的喜歡是真的,因它生出的開心與難過也都不假……隻可惜到現在,連它的樣子都快忘了吧?”

時間能衝淡許多東西。

或許江承宇的確深愛白妙言,時隔多年仍在尋找複活之法,但無法否認的是,如今的他坐擁千金、錦衣玉食,過得比絕大多數人要好。

歸根究底,人是為了自己而活。

她看時就覺得好笑,怎會有人為了報複彆人而讓自己死掉,真要報仇不如去捅他一刀,畢竟死了,才是真的什麼都沒了。

而活下來的人,永遠擁有希望。

“好像……也對哦。”

小姑娘懵懂摸摸腦袋,猛然瞪大眼睛:“那、那狐狸殺了那麼多人,如今卻活得好好的,豈不是天道不公!還有小姐,小姐的魂魄怎麼辦?”

她年紀小,說起話來咋咋呼呼,連興致缺缺的晏寒來都被吸引注意力,投來不帶感情色彩的目光。

按照原著結尾,白妙言會用自刎的方式,給予江承宇最後的報複。

這個結局叫人如鯁在喉,月梵遲疑頓住,瞥見身側的紅影輕輕一動。

“天道怎會不公。”

謝星搖俯身,摸摸女孩毛茸茸的腦袋。

這個姐姐漂亮又溫柔,黑眼睛裡漾著蜜糖一樣的淺色陽光,小姑娘氣焰倏地軟下來,聽她輕聲道:“我聽過這個故事的後續,狐狸殘害生靈,被一群修士誅殺;小姐的魂魄得以投胎轉世,真正得了自由。”

小姑娘眨眨眼:“那……白家的冤魂呢?”

和許許多多來了又去的小角色一樣,原著裡從未提過這一茬。

謝星搖略略怔忪,很快笑笑:“他們當然也得到超度,在另一個世界與小姐團聚啦。”

沒人不愛大團圓結局,小孩果然露出驚喜的神色。

“謝姑娘倒是心善,為她編出這種結局。”

女孩歡歡喜喜離開,晏寒來似笑非笑:“不過依我看來,滅門之恨痛心噬骨,白妙言不親手除去江承宇,不可能有臉麵下地府團聚。”

月梵搖頭歎息:“不懂愛情,所以你才一直孤寡孤寡。”

雖然她也挺不懂的。

白妙言當然有恨,可江承宇這麼多年來為她奔走輾轉、不離不棄,她看在眼裡,怎會無動於衷。

追妻火葬場,沒有衝突沒有狗血,沒有幾個為男女主愛情犧牲的炮灰,那火還燒得起來嗎。

“不過,”謝星搖心下一動,“方才說書先生有一句話,狐妖為了白小姐才變成男人……這是什麼意思?”

晏寒來抬眸:“他是靈狐。”

他極少主動接話,察覺到謝星搖的驚訝,漫不經心彆開目光:“相傳靈狐以色事人,最擅巧言令色、蠱惑獻媚,甚至連男女之身,都是為了他人分化而成。”

謝星搖:“……啊?”

“初生的靈狐無男無女,需得死心塌地愛上第一個人,才會定下身份。”

晏寒來笑得輕蔑冷淡:“若愛上女子,那就變為男人;愛上男子,便成為女人。”

他顯然十分厭惡這個種族。

想來也是,晏寒來這種隻關心打打殺殺的角色,自始至終與風月之情搭不著邊。

謝星搖不服氣:“當然不是啊!”

少年垂眸看她,琥珀色瞳仁晦暗不明。

“雖然變男變女取決於心上人的性彆,但喜歡上對方、真正下定決心要改變的,歸根結底是他們自己吧。”

她站得有些疲累,輕輕跺兩下腳跟:“不會被強迫,也不會被誘導,始終跟隨自己的意願。而且這樣的感情很純粹呀,不管那人是男是女、是纖細是強壯、是不是符合世俗的許多規矩,喜歡就是喜歡,單純對某個人心動而已。”

她被自己說服,點頭下結論:“好浪漫!”

晏寒來沒出聲,不耐煩似的側開臉去。

與此同時,人群傳來似曾相識的嗓音:“你……謝星搖?”

謝星搖仿佛開小差被班主任抓包,瞬間挺身站直。

“那、那不是江承宇他娘嗎?”

溫泊雪嘶了口氣:“她怎麼到這兒來了……我們沒易容!”

易容需消耗不少靈力,他們剛從醫館出來,距離江府尚遠,加上江承宇日日夜夜不出房門,一行人理所當然卸下防備,清一色頂著原本相貌。

要是讓江承宇知道謝星搖活著,為了不被仙門報複,他定會先下手為強。

謝星搖一顆心倏地上揚,竭力穩住神色,迎上江母目光。

婦人麵帶輕蔑:“承宇已快成親,你莫非不清楚嗎?還在鎮中晃悠,莫非想來吃喜糖?”

看來她並不清楚暗淵之中的變故。

江承宇一心複活白妙言,摘得靈草後,必然立刻去了白妙言的房屋。像謝星搖這種小角色的去向,用不著大肆宣揚。

分明在不久之前,狗男人還腆著臉叫她“搖搖”。

“怎麼辦?”

溫泊雪傳音入密:“她如果告訴江承宇你還活著,事情就麻煩了。”

月梵緊跟其後:“要不把她殺了?反正這一家子殘害廣大人民群眾,不是什麼好人。”

“殺了她,江承宇更會對我們追查到底。”

謝星搖不動聲色:“隻能試試……讓她自己不說出去。”

溫泊雪懵:“讓她自己?賄賂還是威脅?她不缺錢也不怕你,兩種方法都行不通吧?”

他還在納悶,身側的謝星搖已上前一步:“江夫人。”

江母對“謝星搖”的態度很差。

原著裡提到過,因為早年那場除妖,母子倆都對仙門中人深惡痛絕,不管謝星搖或白妙言,都隻能得到她的冷眼相待。

偏生江承宇愛極了白妙言,後來愛屋及烏,有點兒把謝星搖當作她替身的意思,由此一來,與母親爆發過不少矛盾。

江母極力趕她走,江承宇竭力勸她留。

這一點,或許可以試著利用。

“我自然知道大婚將至,救活白姐姐,也有我的一份功勞。”

謝星搖笑道:“承宇對我十分感激,邀請我去婚禮做客——他今日還傳訊告訴我,府中來了二十餘名樂師,煩得很呢。”

“高手啊!”

月梵小聲分析:“在江夫人的認知裡,謝星搖今天沒進江府,絕不會知道得這麼詳細,隻有可能從江承宇那兒得來消息。她此話一出,絕對能讓對方深信不疑,覺得她仍和江承宇有所往來。”

溫泊雪呆呆點頭,晏寒來沒什麼表情。

江母果然著急:“他都要成親了,你還纏著他做什麼!”

“這不是還沒成親嗎?”

謝星搖笑笑:“夫人,我已決定要一生一世守在他身邊,十年五十年,他總有願意看我的一天。您見過我與他相處的情景,他不像對我毫無感覺,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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