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冬夜03(1 / 2)

在五條悟的設想中, 他其實並沒有計劃這麼快就重新出現在深見琉衣麵前。

當然,這個設想的前提是“五條悟本人暫時消失在深見琉衣的視線中”,畢竟之前深見琉衣對他的抗拒太過明顯了嘛, 至於在視線之外的地方……那就另說了。

強行忍住不去深見琉衣麵前刷存在感,已經足夠難為他了, 如果連私底下稍微放縱一點都不允許, 那也太不人道了。

五條悟琢磨著, 總要大方地給琉衣一個適應期才行,反正人已經順利拐回高專了,以後的事可以慢慢來, 不就是溫水煮青蛙嘛, 他超級擅長的。

但所謂計劃, 就是用來打破的。

現在,一路追著學生揍、越打越上頭的高專教師在猝不及防對上深見琉衣驚訝的目光後,大腦立刻空白了一瞬。

糟了。

白發咒術師唇邊還掛著興奮的笑意,由於揍人揍得太過投入,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瘋狂的味道,看上去哪哪兒都不太正常,周身扭曲的氣場簡直能令看見他的人退避三舍。

下一秒,五條悟就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表情似乎有點嚇人,於是立馬收斂起過於囂張的笑容,大腦高速轉動起來。

不太妙, 因為剛才太過投入,他完全沒心思去注意是否還有其他人在,憂太也真是的, 就不能往彆的方向飛嗎, 偏偏砸到琉衣麵前去……

不靠譜的教師完全忽視了是自己把人踹飛的事實。

本來按照原定計劃, 五條悟是希望先讓記憶混亂的深見琉衣放下對自己的戒心,等到她不再那麼抗拒,再以最好的形象現身的。

可現在全都被打亂了。

不過不要緊,還能補救的,讓他想想……當初七海是怎麼說來著?

哦對,想起來了,麵對喜歡的異性,不能盲目衝動,哪怕裝也要裝得像個正人君子。

眼鏡……衣兜裡有,幸好他隨身攜帶了一副,高奢定製版,之前試戴的時候問過伊地知的意見,得到的反饋貌似不錯,因為那時伊地知震驚到說不出話的表情還曆曆在目——哈,他就知道,他這張臉襯什麼裝飾品會不好看?

西裝……來不及回去換了,身上這件襯衣應該還湊合,就是比較休閒,而且從琉衣房間裡出來時,因為體表溫度過高,衣服背後都被汗水打濕了,看起來可能稍微有那麼一點狼狽。

七海說過,衣服如果鬆鬆垮垮的話會很失禮,最好打理得一絲不苟,連扣子也得扣到最上邊……嘖,實在太麻煩了,再說現在他真的很熱啊,出了那多汗,尤其是看見了琉衣之後,半小時前兩個人一同待在悶熱的被窩裡那些記憶,就又湧上來了。

真是的,吹冷風完全沒有用嘛。

還有頭發……剛才跟憂太打鬥的時候,發絲可能稍微有點亂了,但應該不要緊,琉衣以前還誇過他的頭發顏色漂亮呢,想必不會太在意發型的問題。

用了五秒的時間快速審視了一遍自身,五條悟把襯衣整理好,戴上金絲邊眼鏡,自覺沒有什麼地方遺漏了,然後瞬間換上七海建人同款的嚴正表情,無度數的鏡片後,那雙蒼藍色的眼眸克製地看向深見琉衣。

半晌,他壓低聲音,語氣沉穩,規規矩矩地問候道:“早上好,深見。”

他謹記七海的忠告,據說女性會討厭沒有距離感的男人,因此在確認對方與自己的關係達到親密線以上之前,最好不要直呼名字,要恪守社交禮儀,禮貌地稱呼姓氏就可以了。

——儘管五條悟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但既然七海是符合琉衣理想型的人……那他的意見,也不是不可以聽取一下。

深見琉衣愣了愣,本來她下意識地垂下頭,不想去看這個人的臉,免得讓自己胸悶氣短,結果被這麼一喊,連躲避都忘了,猛地抬起頭,眼中劃過驚訝:“……你叫我,深見?”

這個人平常不都是黏黏糊糊地直接喊她名字的麼?而且怎麼親昵就怎麼來,搞得好像他們倆的關係有多親密一樣,我行我素,屢勸不改。

那時候,自殺未遂的深見琉衣對他避之如蛇蠍,甚至覺得他這種做法就如同毒蛇纏繞在脖頸上,隨時都會露出獠牙一口咬穿她的血管。

後來叫的次數多了,深見琉衣不知不覺就習慣了。因此現在乍一聽到這種生疏的叫法,著實感到有點陌生。

太奇怪了,五條悟今天吃錯什麼藥了嗎?

猶豫了一下,深見琉衣還是客氣地回答:“五條先生,聽說你去外地出差,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辛苦了。”

發現深見琉衣總算好好正視自己,五條悟不由在心裡打了個響指。七海還是蠻靠譜的嘛,果然改變一下稱呼是有用的哎。

於是乎,他穩住雀躍的心情,假裝冷淡:“並沒有很快,一共浪費……花費了我三天零七個小時。”他頓了頓,及時換掉了過於不正經的措辭。

換句話說,他至少三天沒有看見琉衣了,這怎麼能叫快?簡直慢得要命。

“而且,也算不上很辛苦,那隻不過是一隻特級咒靈、三隻一級咒靈以及十多名詛咒師罷了,這種任務強度對我而言,大概在中等以下,不用擔心。”五條悟學著七海建人的樣子,平靜地抬手壓了壓眼鏡邊,經常彎起的嘴角此時也被拉平成一條緊抿的直線,渾身上下都寫滿著嚴謹認真四個大字。

與人交談要秉持虛心的態度,不能太自滿,實事求是就好——已經晉升為戀愛軍師的七海是這麼說的,於是五條悟忍痛舍棄掉了往常花裡胡哨的炫耀方式,用最為樸實與精確的語言,輕描淡寫地將自己的任務內容一股腦倒了出來。

非常好,五條悟暗暗為自己的學習能力點了個讚,既表明了實力,又能把人安撫到,不愧是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算了,請當我沒說過吧,五條先生。”

明明隻是寒暄一句,卻被人當場杠了一大段回來,深見琉衣頓時覺得有點尷尬。是她的錯覺嗎,總感覺五條悟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像是試圖刻意去保持距離,但又因為業務不純熟,弄得不倫不類。

不僅僅是說話方式,就連打扮上……深見琉衣的目光溜了一圈,定格在五條悟的臉上。

印象中,這個人不是纏著繃帶,就是戴著一副墨鏡,總是喜歡把那雙漂亮的藍眸遮擋起來,但像這種金絲邊眼鏡,深見琉衣卻從來沒見他戴過。

並不是說難看,但就是,非常不合適。

就像是穿錯了不合尺碼的衣服一樣,看上去總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感。

深見琉衣其實並不想盯著他看,可奈何五條悟好像故意似的,總是時不時擺弄一下那副新眼鏡,令她的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集中到那上麵去,甚至壓過了內心不斷湧現出來、對於五條悟本能的懼怕。

過了會,深見琉衣忍不住開口:“那個,眼鏡……”

來了,果然是留意他的變化了吧!五條悟精神一振,他已經開始在心底醞釀,該怎麼回答才能更好地顯示出他的正派作風,結果就聽見深見琉衣說:

“如果眼鏡度數不合適的話,還是儘快換一副比較好,不然容易傷到眼睛。”

五條悟:“……”

他默默放下了不停折騰著眼鏡的手。

雖然,這話勉強可以算作是關心,但是,他為什麼就高興不起來呢?

在一旁冷眼看著同窗演戲的家入硝子,發出了毫不客氣的嘲笑,然後轉頭對深見琉衣說:“彆理他,他是傷到腦子了。”

五條悟這家夥哪來的自信能仿照七海啊,壓根就是兩個不同的畫風好不好?

深見琉衣乖乖點頭。

五條悟本來是想立刻反擊回去的,但話到嘴邊又想起此時的人設,勉強咽下這口氣,大度地告訴自己不要跟硝子一般見識,但一看到深見琉衣竟然也讚同,頓時委屈上了。

怎麼這樣呢,這不都是照著她的理想型來塑造的麼,怎麼轉眼不認賬了呢?

鏡片後的蔚藍天幕倒映著深見琉衣的身影,六眼自發將每一寸信息都如實反饋到神經末梢。

她總算換下那身厚重繁瑣的和服了,長裙很好看,很適合她,但身上那件栗色外套有點長了,硝子比她高一點,外套下擺都快要到膝蓋了,如果換成自己的外套……估計下擺會垂到小腿吧,可以輕易將她整個人籠罩進有著自己味道的衣服裡。

……從臥室出來後,就不曾徹底熄滅的心火,又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

啊,抱歉抱歉,正派人士是不該產生這樣的想法吧,五條悟以舌尖抵著牙齒,繼續維持著嚴肅齊整的表象,漫不經心地想,但是沒辦法,正人君子實在太難做了。

隻是想想,又不犯法。

最後還是深見琉衣打破了沉寂:“五條先生是在上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