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1 / 2)

在街上迎著雪花走了一會,許是這股冷意讓他恢複了些許理智,他裹緊了大衣,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明明是個尚且不過二十二歲的男人,卻給人一種仿佛已經三四十歲的錯覺。

路邊的行人很少,沒有人願意在冬天的風雪裡逗留,拐角處賣著餛飩的攤販也正收拾著攤位準備回家。

攤位的老板是身著黑棉布衣的百姓,本來想在風雪裡多賣些餛飩,可是這雪越下越大,街巷更是不見幾人,沒有生意可做,雪又厚重的厲害,索性便收了攤回家。

隻是抬眼便見著了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男人。身上披著上流人士才會穿的洋人裝扮,卻獨自走在風雪裡,腳步緩慢,想必又是一個失意的人吧。

他見那男人朝他看了看,向著他的餛飩鋪走了來,便又重新往炭爐子裡加了塊炭。

“客官,要吃點餛飩嗎?”

“好的,給我來一碗餛飩吧。”他木然的走進去尋了個長凳坐下了。

“客官怎麼一個人在風雪裡走,也不打個傘乘個車?外麵風雪大,你坐這邊來,離爐子近一點也暖和些。”老板見過很多他們這種上流人士,他們大多衣著講究打包得體,喜歡著洋裝。

而他看到他的時候,便也察覺到了他身上如喪考妣班般的悲傷。

人都是好奇心重的,見著誰不開心了,便想要詢問一番,可卻不一定會理解並且給予安慰。也有人詢問一番,也隻是純粹想知道他不如我,以此提高一下自己的優越感。

老板不是這種人,他隻是純粹的想要治愈彆人。

當下他便想著如何循循誘導他說出他的故事,想要給他安慰。

“謝謝關心。”衝田春政並沒有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他也不在意冷暖。

“客官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好,要不然說與老夫聽聽,我最擅長的便是解憂愁去苦悶了。”

“謝謝,隻是我的這番憂愁,沒有人會感同身受可以理解的。”衝田春政很少同彆人抱怨生活,從前世起便是如此,或許更早的時候當他在魯迅書中看到祥林嫂時便是同他一樣的想法了。

沒有人能夠一直聽你的抱怨,人類對他人的悲傷並不能感同身受,聽的多了便隻會感到厭煩。

店家歎了一口氣,既然他不願意說,那他也不勉強,便又換了一個話題。

“客官是哪裡人,我聽這口音有點像北方那邊的,我就從東北來,聽著你的口音就覺得熟悉又親切。”

“……”,衝田春政腦海裡浮現想到了那個照顧他,給他講故事的男人,那時候衝田近還很年輕,二十七八歲,正值壯年。

“……我的家在日本東京。”

氣氛瞬間沉默了,雙方都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餛飩鋪的老板此番萬萬沒有想到會有一個日本人來自己的鋪子裡吃餛飩,更沒有想到一個日本人卻是說的一口北方中國語,隨即想到了滿洲國後,卻又不覺得奇怪了。

見著他那般模樣,卻不知為何突然間也不覺得可憐了,英俊的麵容不知怎麼在他眼中倒是有了幾分麵目可憎的意味。

衝田春政看著冒著熱氣的餛飩,儘管已經有兩頓未吃,卻已然不覺得餓了,聞著四溢撲鼻的香氣,卻是食不知味。

他出了餛飩鋪,在街巷裡徘徊了幾步,最終還是決定先回公司。

他需要一個可以拍發電報的地方,現在隻有電報才能夠傳遞信息給遠方的東京。他要給家裡人拍一封電報,去詢問安好。

拍完了電報,又處理了一些事物,這才開了車回了家。

庭院裡積雪並不深,走了幾步來到了廊前,靜靜地看著屋內的未來梨佳。

已經有六個多月身孕的她腹部明顯隆起,這讓她行走變得比以往緩慢了很多。

她起身走了幾步拿茶壺時,望見衝田春政不知何時站在了家門口,她離的遠了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見他進了門,將軟邊氈帽摘下,未來梨佳便去給他倒了一杯方才燒好的熱茶,這才離得近了些,他的肩頭被風雪洇濕了,渾身上下浸滿了涼氣,好似在風雪中待了許久一般。

“旦那,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是有什麼事情嗎?”這個年代,每一天都在死人,每一天都在發生動、亂與戰爭,不論是看得見的眼前還是看不見的遠洋海角,皆是如此。

隻是這一次她見他如此模樣,眼眶通紅,神情寂寞。

“梨佳醬,我需要回一趟日本處理一些事情,你現在孕期不方便再繼續勞頓就留在這裡等我回來。”衝田春政將濕了的大衣脫了去,重新換了一件新的。

溫暖的室內稍稍驅逐了些冷意,未來梨佳上前抱住了他,有些猶豫的開了口。

“發生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