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2 / 2)

正在這時樓上走下來兩三打扮豔麗的遊女,笑容燦爛的與酒客打著招呼。

高倉永一視線瞥見遊女,變得有些閃躲,窘迫之感油然而生,顯然他好似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

臉頰變得紅潤起來,顯然意識到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樓上經營的什麼。

他的話語難得的亂了語調:“衝田桑,你那天怎麼能來這種地方,你這樣做對得起夫人嗎?”

“我沒有做那種事情,我隻是不經意走進來喝了幾杯酒就離開了,你不要瞎說。”衝田春政認真嚴肅的解釋起來。

不過這種一本正經在他的眼中就是在胡說八道。

恰巧這時候,下樓的小野惠理子看到了他,朝他打了個招呼,隻是接下來的話讓他有些目瞪口呆。

“衝田先生您終於又來了,還記得我嗎?”小野的聲音很甜膩,這句話在她口中便有些另類的意思了。

你怎麼出現的這樣及時?

“記得,惠理子小姐。”衝田春政正要繼續說著,高倉目光露出幾分了然,隨即借口拉著他付了帳出了酒館。

“對不起,衝田桑,這種地方以後還是不要去了吧。”高倉永一此時已經忘了自己拉著他進酒館的目的是什麼了。

衝田春政慫慫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以後我不會再去了。”

高倉永一方才也喝了些酒,當下有些迷糊,路上便開始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說自己如何被家人逼進了軍校,講自己如何在軍校裡被當成野獸訓練,背自己早已經被灌入腦海裡無法根除的軍國思想,怨自己如何如何殺了第一個俘虜。

更多的事情,他沒有再說了,酒後吐真言,他也隻說了他認為可以說給彆人聽的那部分。

他並不能喝酒,方才在酒館裡不過喝了三杯酒,還是用極小的杯子喝的,便醉成了這樣,走路都隱隱有了搖晃的態勢。

“高倉君不能喝酒嗎?”

“可以啊,你看我喝進了肚子的。”

“……。”衝田春政扶住了他,內心翻了個白眼,已經到了聽不懂人話的地步了嗎?

“喝一點點沒事的,我正在鍛煉自己的酒量。”

“……。”

在接下來的幾十天試探下,衝田春政都偽裝的很好,他也調查不出什麼,自然也無話可說。

高倉看著手中關於衝田春政的履曆,終是放心釋懷的笑了笑。

他很優秀,一切相關都表示他是一個合格且前途無限的官宦子弟。

他未來的妻子是衝田純子,也隻能是她,他自然是不希望未來的大舅子會是性質不明的份子。

八月,衝田純子去了美國求學,高倉也離開了上海被調往了奉天。

高倉永一不理解此番調動意味著什麼,衝田春政卻是心理清楚為的是什麼。

安穩的時間不過短短一年,戰爭還是到來了。

盧溝橋事變後,一切的安定和諧仿佛頃刻間分崩離析,空氣中彌漫著的硝煙味,充斥著整個上海,這裡不到三個月很快成了戰火紛飛區。

很快,前線傳來了消息,高倉永一戰死了。日版朝日新聞大副報道他的英雄事跡,表揚他的戰功默哀他的死亡。

對於他的死,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哭是笑,或哭或笑,唯一毫無疑問的是純子的未婚夫死了。

純子和他說過很多關於高倉的事情,眼中閃過的光芒,讓他明白她很喜歡也很滿意這個未婚夫。

士官死亡消息開始由軍部發回日本,高倉永一生前是上尉,死後追授少佐。

不久,純子在美國知曉了這個消息,她發來電報表示自己會留在美國繼續讀書,讓他不用擔心,可他又如何能不擔心。

連續回複了她好幾封電報,得知了她的決心這才作罷,讓她多多注意安全,如果有事情一定要聯係。從白天等到了晚上,直到見到純子回的電報後,衝田春政這才稍稍放了放心。

上海依舊是個繁榮的孤島,身處其中便可以將所有的戰爭忘卻,給人產生一種和平的錯覺,目前戰火紛飛的感覺隻存在於報紙上的文字以及學生的抗日救亡□□中。

隻是這些□□都被阻攔鎮壓了,出了虹口區的外圍便是平民居住區,頹敗的泥牆,斑駁生鏽的鐵窗,一切的一切都描述了一股破敗的景色,隨處可見的動亂、爆炸、槍殺充斥著這裡。

一個橫死街頭來不及被處理的人,就那樣躺著,路過的人仿佛見慣不怪,直直的從他的身邊走過。

死去的人身上穿著簡單的學生製服,看起來像是當地的大學生,前胸中彈,血流身下。是□□隊伍裡被打死的人,他不忍再看,又走了幾步,陸續看到了同樣製服的學生。

他想到了魯迅的《記念劉和珍君》,這是他於十年前發表的一篇散文,內容他已經記不清了。

隻記得那句話——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

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維持著這似人非人的世界。

他隻當自己是個庸人,自嘲的笑了笑,踏著步子繼續走著,前方是一道封、鎖線,再往前便是要靠近曆史上淞滬會戰的戰場了。

他站著這裡便好似聽到了不遠處轟隆隆的炮聲。

這樣的亂世裡,能夠保得一家老小平安無事,已是普通人最大的幸運了。

現今雲香已經兩歲了,可以很流暢的喊爸爸媽媽了,從門前到走廊也不會跌倒了。

雲香長得非常好看,眼睛像梨佳,嘴和鼻子像他,平日裡倒是乖巧,就是他不在家時便調皮的很。

到了家門口,見著了雲香,便見她朝自己跑過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親了親寶貝的臉頰。

到了家中的他,努力的想讓自身的負麵情緒收斂起來,他不想將自己的愁悶展現給妻女。

“爸爸,胡子紮。”才兩歲多的雲香目前隻會說些簡單的句子和詞,意思表達倒是很好,相比同齡孩子來說是相當聰明了。

“好像是有點,那爸爸這就去剃了。”衝田春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隻七五天沒有剃而已,便已經長了短短的青胡子,難怪雲香說紮手。

“我也覺得應該剃了,感覺剃了更好看更帥氣一些。”未來梨佳走過來用手絹給寶寶擦了擦嘴。

小孩子長牙齒時最是喜歡流口水了,她便跟著後麵不厭其煩的用白手絹擦著。

衝田春政看著賢惠美麗的妻子:“梨佳醬,你昨晚可沒覺得紮,你還說有胡子更性感。”

“今晚不剃胡子不給上床。”

“我這就去剃。”

小孩子天生好動,見他隻站在走廊看院景便有些好動的想要下去,得了空的衝田春政便乖乖的上了樓去將胡子剃了去。

窗戶外間種了一顆金桂,時至深秋香味浸滿了整個屋子,倒是頗有幾分舒適之感。

視線瞥向窗外,便見了在院裡跑著的雲香以及跟在雲香身後的未來梨佳,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想到了自己的小時候,隨後微歎了一口氣。

唯一可惜的是她生在了戰爭年代,無論是精神還是生活都會很苦。

都說人的一生有很多階段,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目標,他覺得一點不假,現在他的目標就是想讓自己的妻兒能夠好好的生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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