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失望了,我們那裡有女人當官,但沒有女皇帝。準確地說,我們那裡沒有皇帝。”
楊廣揚眉,“沒有皇帝?荒唐。那誰人來當天下之主?豈不亂了套了。”
“誰說沒皇帝就亂了套了?我們雖然沒有皇帝,但有政|府啊,就相當於你們的朝廷,裡麵也有各部門、各級彆的官員,然後最高一級就是我們的領|導人,他的權力最大,代表了國家。”
“那和皇帝不就是一樣的?”
“不一樣,你們的皇帝是世代相傳的,靠血脈延續,還一當一輩子,但我們的領導人是選出來的,也不會當一輩子,每隔幾年就要換人的。我覺得這樣比較科學,皇帝這種東西真的不適合終身製,君不見多少英明聖主到了晚年都犯糊塗,遠的不說,那位女皇陛下就是!”
這番話明顯刷新了楊廣的世界觀,他好半晌沒有聲音,良久才道:“每隔幾年換人?”
“是哦,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時年說出孫大聖那句名言,滿意地看到楊廣眉頭皺得更緊。
她索性說得更多,“我們那裡還有很多這裡沒有東西。有可以讓黑夜亮如白晝的電燈,有可以載著你飛入雲霄的飛機,還有能讓相隔千裡的兩人通話的手機,坐在屋子裡也能知道天下事的互聯網。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我生活的世界,信奉的是人人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沒有皇帝,也沒有賤民。每個人都是一樣的。當然,肯定也會有窮人和富人的區彆,但在人格上,不會誰天生就低於誰,更不會有誰一言不合就可以名正言順取人性命。在我們那裡,即使是最有地位的人,也要受到法律和道德的約束。”
時年說這番話是真心的,穿越了這麼多次,她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感受到古代製度的森嚴。多少次因為身份卑微,她都命懸一線,現代社會縱有千般萬般的不好,也比隨時掉腦袋的古代封建社會強太多!
楊廣打量時年,忽然道:“這就是你認為穀雨微會回去的原因嗎?”
時年一愣。
楊廣道:“即使她在這裡嫁的是人未來的皇帝,你依然相信她會回去,就是因為這個嗎?”
他語氣裡有某種隱忍的情緒,但時年沒察覺,點頭道:“一半一半吧。一方麵,我覺得她在這裡成為貴妃所得到的東西並不能彌補她失去的東西,另一方麵,是我覺得,人不能勉強自己去做另一個人。”
“什麼意思?”
“上一次你說,穀雨微感受過權力的滋味後,會無法放下。也許對你來說是這樣,但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們生活的地方和這裡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在我們那種製度下長大的人,隻想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不想去主宰彆人的命運,更不想去決定任何人的生死。是,穀雨微是野心勃勃,不甘屈居人下,那她就更不會留在這裡了,因為她想要的是靠自己闖出一番事業,而不是依附在一個男人身上。歸根結底,她是穀雨微,不是那個清朝貴婦。”
這是時年根據她對穀雨微的了解做出的判斷。她總覺得像她那種事業女強人,在清朝當一個被圈養在小院裡、隻能每天看話本子打發時間的貴婦人其實是很難受的,隻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
“那她的丈夫呢?”楊廣冷不丁道。
“什麼?”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是,你說的都有道理,也許這大清朝金尊玉貴、萬人之上的貴妃之位確實比不上你們那個世界,但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過,她也許會為了她的丈夫留下嗎?難道在你心裡,她在這裡這麼多年和她丈夫的感情就完全不值一提嗎!”
他眼睛噴薄著怒火,時年這才發現他在生氣。不,應該說這一晚上他都壓抑著怒火。
自從上次她當著他的麵說認為穀雨微會回去後,那根刺就深深紮進了他的心裡。
“在你心裡,隻有你那個世界的一切才是有意義的嗎?劉徹、朱厚照,還有……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對嗎?”
時年語塞:“我……”
楊廣看著時年,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在大興城的朱雀大街上,他端坐車內,而她站在人群中,兩人的目光隔著重重人海撞到一起。
那是他們那次分彆前的最後一麵,可當時他並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這個讓他產生奇怪感覺的女孩是誰。
“你知道,我是怎麼想起你的嗎?”
有些事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像是一場夢。時年離開後,他的命運也回到原軌,重新做回了他的太子,對上恭順、對下寬仁,就像他一直做的那樣,是受滿朝文武、兩宮二聖稱讚的最完美的太子。
再後來,母後、父皇相繼駕崩,他終於結束多年隱忍,登上大寶,成了大隋的皇帝。
一切都是他最渴盼的樣子,君臨天下,八荒六合儘在掌握,從此再也沒有能掣肘他的人與事。
可他卻不像想象中那樣激動。
他總是覺得,自己像是忘了什麼東西。很重要的東西。好多次午夜夢回,猛地驚醒,也會想要尋找什麼。
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麼。
“這種感覺,你明白嗎?”楊廣輕聲道,“就好像自己的心缺了一塊,卻連缺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好多次,我的目光會忽然看向某個地方,茫然地期待在視線儘頭會有想我看到的東西,卻每次都是落空。那種徒勞無力、空洞茫然的感覺,你明白嗎?”
像一個永遠走不出去的黑夜,又或是一個人行走在茫茫大雪裡,無論是前麵還是後麵,都辨不清道路,不知該去到哪裡。
這是他第一次對她提起她離開後的事,但從前即使不知道,她也可以想象。
時年忍住洶湧而上的酸澀和心痛,道:“那你……後來是怎麼想起來的?”
“後來,我看到了那把笛子。”
時年眼睫一顫,楊廣笑了,“哦,不對,應該叫口琴。還記得嗎?你的口琴。你走的時候,沒有帶走它。”
他扣下了她的口琴,想以此作為威脅她不能離去的籌碼,而她在消除他的記憶後,也就自然無法得知口琴的所在,最終選擇放棄,將它留在了大隋。
也就,留在了他身邊。
“那時候,我腦海裡奇怪的東西越來越多,漸漸開始出現一個模糊的影子。我很想知道她是誰,卻怎麼也看不分明,隻能隱約判斷出,那是個女子。她坐在山坡上,渾身披戴著月光,像是在吹奏著什麼。我想靠近看個清楚,可我越想走近,就越無法走近,這種感覺讓我煩躁,終於某一日在書房大發了一通火,卻在掀翻的錦盒中,看到了它。”
黑夜中,他抬起手。
時年看到熟悉的金屬琴身,側麵一排小孔,在月光下反射著光。
她遺落的、曾以為再也找不回來的口琴,如今,就躺在他的掌心。
“宮人說,這些東西是從東宮帶過來的,我沒有吩咐,他們也就不敢亂動。而我因為不知道,竟過了好幾年才發現。”
也就是將那把口琴握入掌心的瞬間,他的腦海裡忽然湧入許多記憶,歌舞升平的平康坊,如夢似幻的大明宮,窮途末路的馬嵬驛,一切的一切,他與她經曆的一切,他都想起來了。
和他的記憶一起蘇醒的,還有他與生俱來、過去卻一直沉睡的能力。
周圍景物忽然變幻,紫微城消失了,兩人再一次置身那個充滿了弦的黑暗空間,楊廣帶著她看向四周,道:“就是在這裡。我想起來你之後,下一瞬就來到了這裡。然後,像是無師自通般,我忽然就明白了你為什麼來到我身邊。不是老天派來襄助我的神女,而是為了糾正因為我而偏移的曆史。原來你從未想過幫我、救我,隻是要將我送回我應該走的路,即使那是條死路。原來是這樣。”
他說到這裡笑了,身後是閃爍交錯的時空之弦,仿佛一張發光的網,而他是陷在天羅地網中的囚徒。
不得解脫,不得出路。
原來,他是這樣想起來的。
而就像他們當初猜測的那樣,因為他的能力比他們都強,所以當他想起一切後,不需要人的點撥,就領悟了一切。
然後呢,他明白一切後,想做什麼呢?
時年道:“你恨我,所以你想找到我。”
楊廣道:“我想找到你,卻發現,無論怎樣,我都碰觸不到你。”
他抬手輕觸時空之弦,指尖剛與弦絲接觸,眼前就閃過種種畫麵。那是那條弦對應的時間,那一次,他也是這樣,抬手觸碰一根根時空之弦,閃過他眼前的可能是漢代的萋萋衰草,也可能是三國的連天烽煙,還可能是宋代的繁華汴京,清代的異族天下。
隻要他想,他可以去到其中任意一個地方,但當他試圖往更後麵的時間延伸時,卻發現自己被擋住了。
像有一堵無形的牆擋在他麵前,他能看到最遠的地方就是清代,而在那之後的世界,他怎麼也越不過去,怎麼也觸碰不到。
“我知道,你就在那裡,在那個我到不了的地方。真可笑,縱橫古今、上下幾千年的時光,我哪裡都可以去,卻獨獨到不了你身處的地方。
“我試了一次又一次,怎麼也不行,於是,我改變了念頭。既然我沒辦法去找你,那就讓你來找我吧。”
所以,他製造了一場場混亂,因為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引她出現。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每一次,出現的人裡都沒有她。
最開始是那個叫聶城的男人,後來多了一個叫蘇更的女人,再後來他還見到了那個當初和他們在一起的胡人布裡斯,還有張恪、孟夏和路知遙。
但始終沒有她。
他等了太久,甚至開始懷疑,她會不會不會再出現了?
好在後來,他也明白過來。他見到的不是現在的聶城,而是過去的聶城,是隋唐之行之前的聶城。
他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們的時間是錯位的。他試過堂而皇之在聶城麵前出現,就在大宋汴京的酒肆裡,他在聶城隔壁的桌子喝完了一壺酒,他卻對自己毫無反應。
這時候的聶城還不認識他,那相應的,時年也不認識他。
於是,他更耐心地等待,終於在漢朝那一次,等到時年出現。
他永遠無法忘記他透過弦的光影看到她身影時的心情。
那一次,他沒有現身。
但在明朝之行時,他忍不住插手,隻是最後為了不暴露,匆匆離去。
然後,便是大唐平康坊裡,她和他的初見。
那是過去的她和過去的他。
而現在的他就坐在這黑暗虛無的空間中,像一個局外人般,看完了全程。
時年忍不住後退半步,楊廣語氣裡的東西太多、太重,讓她不禁想到,他在漫漫時光長河中一次次嘗試,無望地等待,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出現時的心情……
黑暗中,他的眼眶終於微微泛紅,“我等到現在,忍耐到現在,就是想問問你,當初離開,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你從來沒有猶豫過嗎?”
她看著那目光,一瞬間隻想逃,可他的手緊緊抓著她。他的掌心是那樣滾燙,她覺得自己都要被燙傷了!
“你放開我……楊廣!”
黑暗猛地散去,他們又回到了她在清朝的房間,楊廣有一瞬間的茫然,詫異地看著時年。
時年這才驚覺,剛才回來不是他做的,是她因為太想逃離,強行從那個空間中掙脫了出來。
“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旁邊卻傳來另一個聲音,“時年?你們這是……”
她愕然回頭,卻見穀雨微站在屋子一角,滿臉震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還有,她旁邊的楊廣。
作者有話要說:推薦我的好朋友輕鬆古言!《鹹魚皇後一路躺贏》by小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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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進獻入宮的謝才人成了大晉宮廷的最新笑柄,人人都瞧不起她。
據說她的父親是個無官無爵的商人,家人不事農工,不考功名,竟在錢眼子裡鑽營。委實是粗鄙低俗,難登大雅之堂!
這樣家境的女子竟也能入宮?真是恥事。
可剛穿越來的謝小盈卻驚呆了。
什麼?自己居然是這個大晉朝的首富獨女?!
皇帝是為了向她家借錢才納她入宮?!
那她還需要爭寵?
她這分明就是付費泡君王!
謝小盈得意翹腳:陛下,最近您的表現,還要再加把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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