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開夏的一聲感歎, 童山也暗暗點頭, 可不是, 她還記得小時候她被同齡小孩欺負時, 阿爹他是二話不說將人抓起來就往人家裡提,當著人爹娘的麵打。
直將人打哭了才肯罷手。
關氏本身也是個永遠吃不得虧的人, 小孩是怎麼欺負的她,他就要怎麼還回去。
這也間接性導致了她從小就沒有什麼朋友,不過本就性格比較靦腆內向的童山並沒有在意這些就是。
整理好衣裳的關氏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笑嗬嗬地看向童山身旁的葉開夏:“開夏你過來了, 我們剛才做了一些糖膏,來來來, 進來一塊兒吃。”
被熱情招待的葉開夏身子韁住,反應不過來關氏臉色轉變的速度, 方才他還一臉狠勁的在撕人的嘴來著......
葉開夏眼角不禁斜向一旁的童山,對她猛使著眼色。
童山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胳膊:“沒事, 進去罷。”
現在阿爹已經恢複正常了。
那頭阿丹也拉著劉村長進了童家的院子, 五人圍在一桌吃著糕點有說有笑,似乎已經將剛才的那場鬨劇忘卻。
等到點心也吃完了,童山送走了葉開夏她們三人,回頭就瞧見方才還有說有笑的關氏收斂了笑意, 一隻手放在桌上, 臉色微沉的看著她。
童山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默默走過去想收拾桌上的東西,卻被關氏冷聲叫住:“不用你收拾,你坐這。”他指了指對麵的凳子。
童山遲疑了一下, 還是將拿起的碟子放下,坐到他的對麵,雙手放在膝蓋處,腰杆挺直,坐的中規中矩。
“我問你......”關氏端起桌上的熱茶放在唇邊吹了吹,浮起的熱氣掩蓋了他的神色:“為什麼要打人?”
從小看到她大,這還是第一次動手打人,他十分好奇他這女兒是為何而動的手?
童山微垂了腦袋,手指緊張的揪著褲腿,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關氏皺眉,他根本沒聽見:“說大聲些!”
“她、她罵了人在先......”
“罵誰?”
女子又小聲嘀咕了一句,根本聽不清。
關氏抿了口茶,佯裝失望的歎口氣:“阿山呐,阿爹不是怪你打人,阿爹隻是想知道你為何要打人?隻要你說出來,阿爹自然都能理解。”
童山最是看不得她爹失望的模樣,嘴上一急就直接招了出來:“是、是我的一個朋友!”
朋友?她在這村裡頭不是隻有開夏這個朋友嗎?
“男子還是女子?”關氏直接一針見血地問道,其實他大概已經知曉必然是個男子,若不然她也不會這般失控。
果然,隻見她嘴張了又張,掙紮過後最終還是道了出來:“是男子......”
關氏完全不像她想的那般臉色難看,反而眉宇間透著喜色,嚴肅的表情也瞬轉,笑眯眯的模樣與剛才簡直是天差地彆:“唉,你直接說就好了,有甚不好意思的!”
說罷更是滿臉欣慰:“你已經長大了,識了男子阿爹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
“......”童山嘴張了張,還是沒能將話道出來。
關氏開心的又喝了口熱茶,倏地想起什麼又將茶放了回去,滿臉喜意的問道:“他是哪家的孩子啊?改天我去瞧瞧。”
雖然那個劉蘭兒他很滿意,不過說到底當然還是要他女兒自己喜歡才是最好。
“他......他......”童山一時說不出口,她覺得如若直接與她阿爹說江懷卿已經成過親,甚至還克死了妻主,那他定立馬翻臉。
“怎麼了?”關氏被她吞吞吐吐遲遲不說的模樣弄得皺了眉:“怎你最近說話吞吞吐吐的,哪家的你還不曉得不成?”
“他、他姓江......”童山說得極是心虛,隻希望關氏不要再問。
這村裡頭本身就有很多不同姓氏的外來人落戶,關氏自是不知曉村裡頭有沒有這姓氏的人家,反正問了便知曉。
“那你可知曉他住哪兒?我改日就過去看看。”關氏笑得眼角褶子都出來了,恨不得現在就去登門拜訪。
“我,不知曉......”童山最終還是沒能將實話說出,而且她也不知曉江懷卿對她的心意是如何,等日後真定下來了再說罷。
......
次日上午。
葉家裡頭,葉開夏翹著二郎腿無所事事的雕刻著手裡的新玩意兒,眼眸不時瞥向坐在她對麵的葉長秋。
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來,葉長秋沒有理會她,手指執著針線不斷沒入絲帛。
“喂,我說!”葉開夏還是忍不住滿腹的疑惑,將手上雕了一半的雕刻放下,對著少年抬了抬下巴:“童山打人當真不是因為對方說了什麼?”
她是如何都不信童山那種好脾氣的人會無緣無故動手,覺得這人當時定然是幫那許家的人說了謊。
可惜葉長秋連個眼神都沒有賞給她。
葉開夏有些來氣,拿起桌上的小塊木屑丟過去,剛好丟在了那絲帛上。
葉長秋的動作微頓,長指微動,直接將木屑丟在地上,抬腳踩去碾了碾,冷聲警告:“勸你不要做這般幼稚的事。”
還是一樣不將她這個當姐的放在眼裡。
葉開夏嘖了一聲,撐著下巴不以為意:“我就是想問你這麼個事,你直接答了不就好?”
“嗬,我沒有必要回答你任何問題。”少年美眸微抬涼涼地瞥了她一眼,充滿了不屑之意。
葉開夏氣得牙癢癢,她到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揍他一頓,讓他知曉如何尊重長姐。沒等她想訓他一頓,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女子對他冷哼了一聲,將木雕往桌上一放,拍桌而起去開門。
童山手裡捧著的是用帛布包好的包子,見開了門就給她遞過去:“這是葉姨讓我拿來給你們的,她說晌午不回來給你們做飯了,讓你們吃這個。”本來想著幾個包子沒事,葉姨還硬是要塞了銀兩給她,那她就多做了兩個葷包。
開夏最喜歡吃葷包了:“這裡頭我還做了幾個葷包子。”
“哇”葉開夏高興的兩眼發光,拿過她手裡的帛布包著的包子,拿起一個就往嘴裡塞:“娘她不回來怎麼沒跟我說?”
“她說你當時還在睡覺......”
葉開夏嚼著嘴裡的包子,想了一下,確實,娘去私塾的時候她應該還睡的正香,不過也跟了那人說了才是,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沒有跟她吱聲過的少年。
一手抓著帛布,拉著童山就往裡走。
童山卻站著不動,對上她疑惑的目光才解釋道:“不用進去了,我待會還要去鎮上。”
葉開夏腮幫子快速的嚼了幾下,將嚼碎的東西咽下才開口:“沒事的,待會我也要去鎮上,你等我和你一起。”
童山抿了抿唇,澄淨的目光不禁投向裡邊坐那的少年,最後還是禁不住她的軟磨硬泡跟了進去。
葉開夏將包子放在桌上,瞥了一眼葉長秋:“娘她晌午不回來你是知曉的罷?”
少年滿不在意的頜首。
“那你不跟我說!”
葉長秋抬眸冷冷瞥了她一眼,而後又轉向她旁邊女子的臉上,定定看了兩秒後再次垂眸,繡花的手指緩了幾分。
葉開夏氣得想過去揍他兩下,被一旁的童山拉住。
“好了,快些吃罷,不然待會要涼了。”
女子這才冷哼了一聲沒再理他,拿起一個包子就往嘴裡塞,還含糊不清的跟童山指著桌上的木雕。
童山將木雕拿起,翻看了半會都沒瞧出是個甚,見狀葉開夏奪過她手裡的木雕,含著食物唔唔唔的給她指劃著。
童山又不是她肚裡的蛔蟲,哪裡知曉她想說什麼,無奈歎了氣:“有甚事你也先把東西吃完了再說。”
女子將食物咽下才再開口:“這是蟋蟀,你看不出嗎?”
自然是看不出,童山瞥了那玩意兒一眼,連個型都沒成她如何看得出。
葉開夏笑嘻嘻的坐到凳子上,拿起一旁的刻刀劃著木雕的頭位:“現在買木雕的男子少了,雕一些女子和小孩感興趣的更好賣些。”說著頓了一下,抬頭看向童山:“你要不要?我給你雕一個。”
“......不要。”她可沒她那種小孩子心性。
葉開夏乾巴巴的哦了一聲,見她人還愣愣地站那,伸手拽著她的胳膊就凳子上按。
“你老站著做甚?快些坐著。”本來這人就長得高,站著老讓她有種壓迫感。
童山恢複了之前剛來葉家時的拘謹樣,一想著對麵的少年對她有意見,就坐的不安定,彆人不歡迎她自也是呆著不安穩。
一旁的葉開夏看出了她坐立不安的模樣,不解道:“你又不是第一次來我家,乾嘛這麼拘謹?”以往都已經熟悉了的。
現在哪裡同以前,童山快速看了一眼垂眸繡花的少年,想起前兩日他幫著許家的事,雖不怪他,但就這麼麵對著多少有些不自在。
倏地,葉開夏起身往她臥房裡走去,童山連忙叫住她:“欸,你去哪?”
葉開夏低著頭手裡還邊走邊雕刻著,頭也不回的道:“我會房裡拿上顏色的。”
等她一進房,院子就剩下了童山他們兩人。
出奇的安靜。
童山視線或低或高或左或右不停的亂瞟著,就是不落在對麵的人身上,最後還是轉累了,直接投向自己放在膝蓋的手背上。
少年也停下了手中的繡花,抬頭直直看向她的額頭,緩緩往下到高挺的鼻梁,最後定格在那對他來說極是誘人的唇瓣上。
葉長秋眸底微暗,舌尖掃過貝齒,輕緩出聲:“童山姐姐可是怪長秋那日沒有幫你說實話?”
嗯?
童山沒想到少年會突然跟她搭話,更沒想到他會毫無芥蒂的將這事說出來,讓她一時不知曉該如何回答他。
恍惚間不知怎的她就點了頭,反應過來又連忙搖頭。
少年輕歎了一聲,修長白皙的手指將帛布的錯線拉出:“我知曉童山姐姐在怪我,隻是那日也是無法,我與雲臻姐姐算得上從小一起長大,若是我不幫她她定然會厭了我。”
少年說的情真意切,那低垂了眼眸失落的模樣叫人不忍去責備,童山自是想過這一茬,葉長秋幫那人也是情理之中,何況那日的事她本就沒放在心上。
但她是真沒甚好說的,隻能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亦不怪他。
可在葉長秋眼裡,對女子如敷衍般的點頭很不是不滿,垂眸看著那帛布上的錯線,再沒耐心細拆,手指用力直接將其扯斷。
兩人再沒說話,院子內又恢複了一片寂靜,童山等葉開夏是等得手腳都在發癢,恨不得直接去她房裡找她。
等童山皺著眉快要忍不住的時候,院子外響起了敲門聲,還伴隨著洪亮的叫喚聲。
“葉姨你在家嗎?我是樂安啊!”
原本正在房間裡頭塗抹木雕的葉開夏聽著聲音手一抖,顏色順著筆尖滴在她的衣擺上,她也顧不得這些,隻是一臉受到驚嚇一般瞪大了眼。
坐院子裡頭的童山看了一眼對麵的少年,完全沒有半點反應,似乎也不打算去開門。沒法子她衝房裡的開夏喊了聲:“開夏,有人敲門!”
“知、知曉了!”葉開夏回了聲,連忙將東西放回床榻邊的長椅上,抬起袖子將滴在衣擺上的顏色胡亂擦著。
急急忙忙的就往院門口走去,緩緩打開門就瞧見外麵身型高大長相粗曠的李樂安,葉開夏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難看的笑容:“樂安表姐,你......怎麼來了?”
李樂安將手裡帶來的禮物連手一起直接砸進她的懷裡,將人砸得退開了一步,哈哈大笑兩聲:“好些日子不見,開夏你怎還是這般孱弱?要多練練才好啊。”說著大手在她的手臂上拍了兩下。
葉開夏手臂被拍得發麻,又不敢哼出聲,隻能乾巴巴對她笑了笑。
李樂安將她往側邊推開,大步走進了院子:“葉姨呢?”
“娘她去私塾了,可能要下午才回罷......”葉開夏被推得一踉蹌,嘴角抽了抽,抱著滿懷的禮物,用腳將院門關上。
剛進了門,李樂安目光不可控製地定格在了眉目精致俊美的少年臉上,再也挪不開,她快步上前,不似方才的粗魯,手放開腰間的佩劍正經的垂在兩側,連聲音都輕了好幾度:“長秋表弟。”
這是對葉開夏從來沒有過的禮貌與輕度。
少年從帛布中抬頭,唇角勾起那日複一日的笑容,禮貌回應:“樂安表姐。”
在看到少年的笑臉時李樂安覺得整個心間都燙呼呼的,說不出的舒爽。
她猛的回身走到葉開夏麵前,在她懷裡的禮物裡麵一通找,找著了一個包裝比較精致的小盒,討好的送到他的麵前:“長秋表弟這是我挑了好久的,送你。”
“多謝樂安表姐。”葉長秋淡聲接過她手上的東西,放到一旁後繼續擺弄著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