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院子中,葉實手上正拿著把羅傘折騰著,弄好後將它放到了長竹筒中,低頭間餘光瞥見衣裳有些褶皺,抬手將其撫平。
“娘,您又要去京城?”葉開夏正擺弄著自己的木雕,瞅了院中的人一眼,已是見怪不怪。
葉實點了下頭,簡單交代了她幾句,目光轉向院中正專心致誌繡著繡花的少年,眉頭不住皺了皺:“長秋,你若是沒甚事也彆到處走,想買甚同娘說,娘給你買便好。”
這幾日散學回來經常瞧不見他人,雖說天黑前必然會回來,可心裡還是止不住擔心,問也問不出個甚,她又不能整日跟在他左右,隻能讓開夏多看著點,就怕他被那些渾人騙了去。
“嗯。”葉長秋頭也不抬,可有可無的應了聲。
無法,葉實隻能倒個頭來叮囑葉開夏:“今日你也彆出去了,好好呆家裡頭照顧好長秋。”
照顧的潛意思就是讓葉開夏看好葉長秋,彆讓他亂跑,有什麼事就跟她說,早早葉開夏就已經被她私下叮囑過,所以單是一句話便知曉了她意思。
“哦......”
雖說很不情願,但葉開夏也隻能答應,這些日頭就是被定了這個任務,讓她連著已經有好幾日沒有去鎮上了。
明明她根本管不了葉長秋,與其說是照看,還不如說是他們兩人合計瞞著葉實,即便知曉葉長秋不在家時那定然是去找了童山,葉開夏不僅不能將實情道出,還得替他掩著。
自兩人聯手那日起,他們就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被發現了,慘的不是葉長秋,而是她自己。
等院子裡隻剩下他們兩人時,葉開夏再也忍不住“啪”一聲將木雕拍到桌上,心頭憋氣的很:“聽到沒?娘叫你彆到處亂跑,彆到時惹了麻煩還得拖著我一起下水!”
石桌旁的葉長秋撩開落在臉上的發絲,如蔥根般白嫩的手指捏著繡針在帛布上穿針引線,聽得女子的惱怒,狹長的美眸淡淡瞥去:“你怕個甚?”
“你倒是做得出這般不關己事的模樣,到時就算娘知曉了還可以給你來個順手推舟,那黑鍋還不是得我來背!”彆以為她不知曉他那點小心思,他現在恨不得娘知曉那事,到時就算娘不答應這門親事都不行。
這確實是葉長秋所想,也是最快的一條捷徑,隻是他不想讓童山在娘親的心裡存了疙瘩留了結締,到時若是娘親刻意為難她,他也不舍得。
“隻要你把嘴巴閉緊點就沒人會知曉。”葉長秋有些不耐,懶懶說了句便不想再理她。
“哼”葉開夏咬牙重重哼了聲,瞪著他好一會,最終還是無話反駁,隻得泄了氣,拿起桌上的木雕手指按在上麵用力搓著,直搓得那處光滑都沒有罷休。
叩叩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聲音即輕又緩,就像是氣絕無力之人,若是院子再吵一些可能都聽不見。
剛刺入帛布的繡針頓住,葉長秋眸中寒光微閃,緩緩抬眼看去,恍若能透過那扇門瞧見那失魂落魄的人一般,嫣紅的唇角微勾:“瞧瞧,人來了呢。”
少年話中透著興致盎然的味道,好似對門外到來的人早有預料。
“誰?”葉開夏眉頭皺起,方才太過投入沒有聽見門外細微的敲門聲,更不明白他突然來的一句是甚意思。
這人還真指望不得她什麼,葉長秋心情頗好的將針線放到一邊,起身過去開門,果不其然,入眼的正是劉蘭兒。
此刻的劉蘭兒眼眶微紅,眉眼間再不複以往的陽光活潑,無精打采的模樣如烏雲籠罩,陰沉沉的垂著小腦袋,抿著唇角。
葉長秋唇角弧度愈深,對他難得的和顏悅色:“蘭兒你過來了?”
“嗯......”劉蘭兒低著腦袋摳著手指,連抬頭的精神都沒有。
“快些進來坐罷。”葉長秋側開一邊,笑著對他作邀請狀。
劉蘭兒在門口躊躇了會,抬頭看了眼態度極好的清雋少年,小步慢慢挪進屋。
僵坐在凳子上的葉開夏些才反應過來,連忙站起身,手足無措地打招呼:“蘭、蘭兒,你怎麼突然過來了?”說完她便覺得這句話不妥,急忙改口道:“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早知曉你來了我就準備好吃的給你!”
慌亂中,女子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劉蘭兒微微紅腫的杏眸看了她一眼,抿唇搖了搖頭,聲音微啞:“沒事的開夏姐姐......”
發啞的嗓音就好像剛剛哭過,葉開夏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見他憔悴的模樣有些擔心:“蘭兒你......怎麼了?”
說完她便覺得自己是在明知故問,他這般可不就是她一手造成的,一時心裡很不是滋味,即酸又澀,隱隱還伴隨著一絲痛意。
劉蘭兒低垂著腦袋,垂落在腿上的手指一下下摳著指關節,遲遲不願開口。
與葉開夏不同,葉長秋唇邊自少年來後就勾著一抹愉悅的弧度,坐到他身旁,漫不經心地給他倒杯茶,佯裝關心道:“若是有什麼不開心的可以說出來聽聽?”
明明是一句關心的話,可是被他麵帶愉悅的說出,如何都看不出是擔憂,反而更有點像幸災樂禍。
葉開夏眉頭微皺,眼含警告直直刺過去。
葉長秋不以為意,詭異的幽光在他眸中流轉,盯著少年額角,在他耳旁輕聲誘道:“有什麼惱心事與其憋在心底,還不如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幫你個一二。”
無處訴心事的劉蘭兒心頭微動,可憐兮兮的杏眸泛起淚光望向他,癟了癟粉唇,帶著哭腔傾訴出聲:“童山姐姐去我家退了親事......”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錯,為什麼要退親事?劉蘭兒不明白,那日他便控製不住情緒想問清楚她,可卻被阿爹攔了下來,好幾日都沒讓他出門。
好不容易今日尋了機會,找了借口來姨父家,想去找童山姐姐問個清楚,可這會人根本沒在家,他隻能先來長秋哥哥家等會兒。
無論如何都要她給出一個退親的理由。
明明......明明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她也收下了,他以為童山姐姐是喜歡自己的。劉蘭兒揉了揉淚眼,將手放下時,餘光剛好瞥見站他兩步遠的葉開夏腰間掛著的熟悉之物。
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劉蘭兒蒼白著臉,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繡功粗糙的荷包。
葉長秋坐在他旁邊,嘴裡細細品嘗著禦記的糕點,目光饒有興味的在少年蒼白臉色上打量,嗯,這一下還真省了他不少事兒。
劉蘭兒顫著聲音指向女子腰間:“開夏姐姐......這、這荷包是哪來的......?”
葉開夏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向荷包:“這個啊?這個是......”
正想如實回答時,猛地對上劉蘭兒身後一道陰鷙的目光,到嘴的話瞬間卡在喉嚨,後腦根一陣發麻,她嘴張了又張,艱難改口:“是......是童山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