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1 / 2)

皇兄 耿燦燦 8360 字 3個月前

他一笑,臉上有了幾分血色,不像白紙般慘白,但還是看著虛弱。寶鸞眼裡又沁出淚,不為他的話惱,反倒聽了高興。

還能拿話羞人,說明精神氣不錯。

精神氣不錯,養起傷病就好得快。

她腦袋裡嗡嗡的聲音從聽到行刺消息時就沒停過,此時對著班哥的笑臉,耳邊忽然清靜,心安定下來。

“知道你不會給我看。”她一隻手揉皺他的衣帶,一隻手摩挲他的掌心,像是對小孩子說話一般,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好似一高聲就會驚到人,嗓子壓著話道:“你要好好養傷,好好吃藥,你要是不聽話,我每天都來囉嗦你。”

極為尋常的幾句話,卻是關心到極致才會有的語氣。班哥的心,在這軟軟的聲音裡,化成軟軟一灘。

他見過寶鸞天真爛漫的一麵,見過她憂愁哀傷的一麵,享受過她的關心,也沉迷她的笑容,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被當成一個孩子讓人嗬護。

好似什麼寶貝。

這份全心全意的關切,令班哥酥麻半邊身體。他眼裡迸出光彩,一眨不眨地看著寶鸞,好似貪吃的稚童,想將這份柔情一點不剩地舔乾淨。

侍從來送煎好的藥,瞄見公主偎在六皇子懷中,一句一句,掰著指頭,似有說不儘的囑咐。

六皇子低著腦袋,耐心聽從,三公主說一句,他就應一句。星眸濃眉,眼神含笑,仍是年輕俊秀似白玉雕像讓人不敢褻瀆的模樣,神情卻和平日全然不同,竟有幾分孩子氣。

“吃飯要管,穿衣要管,吃藥也要管?”六皇子燦爛地笑。

“都要管。”三公主小手一揮,讓人將藥端給她:“來吧,喝藥。”

六皇子故意學三公主努嘴,不樂意:“這藥苦,喝完舌頭都要苦折。”

三公主從荷包裡倒出糖點心,彩紙包裹著的各色糖點心,小巧精致,指甲蓋大小,散在榻上,像是五彩石子。三公主剝開一個,喂到六皇子嘴邊:“先吃糖,再吃藥,就不苦了。”

六皇子笑意殷殷,仍是不吃藥:“這糖隻今天有,還是每天都有?”

“每天都有。”三公主的梨渦,比糖更甜。

舀一勺藥湯正要喂,忽地想到什麼,半空中停住,命人提一隻鳥籠來。

鳥兒試過藥,仍舊活潑亂跳。三公主這才放心喂六皇子藥:“在外麵住,萬事都要小心。”

轉過臉,又對侍從們一一交待。

侍從們都是全家身家性命係在班哥身上的人,不敢不對他忠心,既認了主子,自然一心一意為他考慮。見三公主想得細致,好些事是他們不曾想到的。全都感激她。

班哥更是喜歡得身上每個毛孔都要漲滿,恨不能將寶鸞狠狠抱在懷裡親她吻她。但他不是個急色的人,心裡再熱,也能壓下去,不然也不會視其他美人為糞土。

六皇子若想要女人,比吃飯喝水更容易。

喝過藥,寶鸞端茶水給班哥漱口,又拿青鹽讓他擦牙,雙手輕按他,哄他躺下。

班哥“嗯”一聲,重新伏到玉枕上。

看他躺下的姿勢,這便知道,原來傷在後背。

寶鸞小嘴微張,想說他剛才不該坐起來,抿抿唇角,話出口成了彆的:“這裡你最大,你的話彆人不敢不聽。按理說,你是哥哥,我是妹妹,不該讓你聽我的話,可總得有人看顧你。你若不嫌棄,今晚我便住下。”

屋裡的侍從們一聽這話,高興得跪下來磕頭:“有公主看顧殿下,殿下定能早日痊愈。”

沒有人覺得不該,都隻歡喜。

班哥要說話,寶鸞手指輕抵他唇:“來的時候,我瞧過了,這個地方雖比不得宮裡,但收拾得倒也乾淨彆致。宮裡不太平,我正好托你的福,出來住幾日。”

班哥黑眸似閃著繁星,仿佛剛剛喝的不是苦藥,是烈酒,眼下兩團暈紅:“怎能讓你服侍我。”

其實很雀躍,激動得想要大喊,太好了!

他盼的服侍,不是指仆人當牛做馬般的服侍,而是指妻子對丈夫的關心熨帖。

古人內宅中的生活,感情好的夫婦,身份地位再尊貴,妻子也會親自照顧丈夫衣食起居。如皇後和聖人,康樂長公主和崔尚書,這兩人已是女郎中最權勢顯赫之人,一有空閒,仍會下廚為丈夫作羹湯。

當然,她們的丈夫也不是什麼庸碌之輩。一個是天子,一個是中流砥柱,有過人的品德才乾,才能讓妻子真心愛戴。

班哥目光緊隨寶鸞,她往外走,在門邊停下,扒著門回頭笑:“看我作甚,還不閉眼睡?夜裡喝藥,我再來瞧。”

人走遠了,班哥依然回味無窮,一裡一裡地交待下去:“派人去宮裡知會一聲,公主日常用的衣物鞋襪胭脂熏香等,全都取了來。找個人去尋石小侯爺,讓他將那兩幅顧愷之的水墨畫,還有那一整套暖玉製的瓶壺杯盞送過來,另有雅致有趣的物件,讓他用心再揀幾樣。”

班哥還沒有開府,私下裡積的錢財不能過明路,其中一部分古玩賞品等,交給石源打理。

寶鸞來住,哪怕隻住一日,也不能敷衍對待。

今日中秋,宮宴從中午就吃起,散宴後到現在,也才下午。

傍晚時分,有客人上門。

客人從後門進,走的是暗道。他風帽遮麵,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隻能從走路的姿勢窺出零星半點:此人身手極好。

屋內已經掌燈,為掩人耳目,外間隻點兩盞燈,內屋隻有一盞。

豆大的燈苗在牆上映出影子,兩道影子,一道客人的,一道主人的。

客人高大的影子先是停頓半瞬,像在確認什麼。空氣裡淡淡的血腥氣,用百合香蓋住,尋常人嗅不見,但學武的人五感敏捷,一聞便知。

武威郡公心驚,竟是真的受刺重傷。

來的時候他還不信,以為是虛晃一槍。

能想到虛晃一槍,還是他和六皇子有前盟在先,感受過這個人的行事,才能猜出幾分。

前來探病,也抱了一些試探深淺的意思。如今親眼見到班哥重傷,驚駭之下心裡隻有一個字:狠。

狠這個字,在武威郡公這裡,是褒義多過貶義。

成大事的人,是需要一點狠勁的。

“殿下受苦了。”武威郡公擠出幾顆眼淚,故意咬牙切齒:“這群膽大妄為的人!讓老子逮到,定將他們活剝!”

他不說賊人,隻說膽大妄為,還是在試探。

班哥冷眼相對,笑也是冷的:“郡公何必這般小心翼翼,有話隻問便是。我心意如何,早就攤開給郡公,我若隻要你的恭敬,當日便不會提醒。由你去秋狩,親曆太子之事,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