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2 / 2)

皇兄 耿燦燦 8360 字 3個月前

武威郡公噗通一下跪倒。

後背發寒。

如果說之前他還抱有幾分僥幸,認為六皇子在秋狩前提醒他留在京中不要跟去,純屬巧合。那麼現在什麼念頭都沒了。

武威郡公驚慌地看著地上鋪陳的花磚石,心頭大亂,懼意漸漸占上風,腦袋不自覺越垂越低,額頭碰到地上,腰深深彎下,近似匍匐。呼吸都不敢錯。

一個手握軍權的武將能做出這種卑微姿勢,不是臣服,也不是做戲,而是極度畏懼膽寒,才會有這種反應。

秋狩太子之事,是震驚天下的大事。

而這種大事,竟早有人提前知曉。

武威郡公怎能不怕,怎敢不怕?

班哥笑兩聲,笑容依舊似冷霜:“放心,那晚的事,確實是太子自己做下的。太子早有反心,沒有人逼他。”至於反心有幾分,這個不好確認。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最後那個高聲呼喊“殿下快逃”的人,一定不是太子的人。

是誰的,他不想猜也沒有必要猜。自始至終,這件事他沒有做過什麼,隻是旁觀罷了。

班哥淡淡地解釋,武威郡公聽完反而更加心悸。

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在知曉這種事後,告訴彆人。

六殿下卻命人知會他。

其中深意,令人細思恐極。

武威郡公身為古人,根深蒂固的皇權君父思想刻在骨子裡,哪怕他再怎麼求權勢,也沒想過插手皇家之事,更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旁觀了儲君的反叛。

似一道驚雷打在頭頂上,武威郡公伏在地上,什麼都不敢做什麼都不敢說,隻能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反思自己和六皇子往來時,有沒有失敬的地方。

在此之前,武威郡公是有幾分倚老賣老的意思。

六皇子助他免遭江南郡公連累,他雖然感激,但也不完全心服,隻當是個普通皇子對待,敬意有,不過是對皇權敬意的延伸。

六皇子有結盟示好之意,他嘴裡應下,實際心裡還在考量。

武威郡公府世代盤踞西北,當地軍權財政官員調任,都在他手裡,說是西北土皇帝也不過為。

他要考量,其實也沒什麼不對。換個人,可能會投其所好,用懷柔手段慢慢地籠絡他。

可偏偏這個人是班哥。他有耐心,但不會給武威郡公。

他要謀的是皇位,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商量來我商量去。武威郡公認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就隻能震懾。

好處給了,以後能到哪一步也已經明示。你是臣子,我是皇子,現在是君臣,以後更隻會是君臣。開朝第一個異姓郡王,難道還不夠?

班哥斜睨武威郡公,沒有讓他起,屋裡地磚雖涼硬,但不至於跪壞一個武將。

良久,班哥出聲,一開口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即日啟程返回西北,中軍和前鋒軍分彆騰出三個上將軍的名額,做好準備接收我的人。”

三軍之中,換掉六個上將軍,算不得什麼大事。武威郡公應下:“是。”

班哥繼續道:“我也會去。”

武威郡公謹小慎微地問:“殿下是去監軍?”

班哥道:“不,我去投軍。”

武威郡公大吃一驚。今日震驚了多少次數不清,這次仍然未能鎮定,甚至忍不住抬頭望視:“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班哥伸出一隻手,搭在榻沿邊敲了敲,示意武威郡公近前來。武威郡公不敢起身,膝行往前。

四十幾歲的人,如孩童聽訓般,跪伏榻上十幾歲的少年。

“我自有用意,去了軍中,你不要泄露我的身份,隻當尋常軍士對待即可。”

武威郡公很想問,到底什麼用意?還有,尋常軍士在軍中是什麼樣子,六皇子熬得了?

他眼珠子骨溜轉,不必張嘴,全寫在臉上。

班哥眸中幾許淺淺笑意,不再是冰山風雪冷冽的模樣,如春風沐麵,語氣親近:“到時候你自會知曉。至於軍中艱難,郡公,我曾做過乞兒。”

他不說西郊大營曆練的事,隻說年幼時乞討的事。

六皇子出自民間,人人皆知。但他過往如何,皇家不說,也沒有人敢提。

武威郡公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請罪:“臣該死。”

班哥歎息:“郡公,你我不是外人。”

武威郡公快速瞟一眼,班哥的手比他的眼神更快,頂著傷口裂開的痛楚,一把扯住他:“郡公無需客氣,以後我的事,還得多多仰仗郡公。”

這話要放在昨天,武威郡公肯定麵有得色。皇子也要仰仗自己,可見外臣做大,也有出頭的一日。

但現在,武威郡公不但沒有得意,而且很是惶恐。他已經知道,對麵這個少年,拿捏自己就跟拿捏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外臣,終究是外臣。在長安,還不如吏部掌筆的小吏。

一心上進的武威郡公,沒有比現在更清醒的時候。

他恨不能掏心挖肺:“殿下有事隻管吩咐,仰仗二字,臣萬萬擔不起。”

班哥見他知趣,喜歡上來:“正好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勞心勞力。”

武威郡公抱拳:“但憑殿下吩咐。”

班哥道:“將你西北最好最大的園子,按照宮裡的規製,重新修整一番。一應銀錢開支,你隻管報給我,不必省錢,隻管用最好的木材最好的山石,園子裡多種些花,什麼花都要,到春天裡開得滿園香才好。”

武威郡公正愁沒地方表忠心,這就來一樁,不說歡天喜地,至少也是心甘情願:“是皇子府的規製嗎?”

班哥躺回去,病弱的樣子也有一派英華:“是公主府的規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