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雙更合並(2 / 2)

皇兄 耿燦燦 10348 字 3個月前

父親為公主修整府邸,讓隴右百官相迎,一切按製對待,態度卻不是公事公辦的漠然,而是超出常理的恭敬。

公主到來短短幾天,父親早出晚歸,辦的全是跟公主府有關的事。

父親是想聯姻尚公主嗎?惠敏生出和元夫人相同的疑問,對比母親言語中對公主的態度,又不像是父親有尚主的心思。

懷揣著各種各樣的疑慮,惠敏在待客的偏廳等了又等。

隴右第一小娘子,第一次等人,平時都是彆人等她,沒有她等彆人。在公主麵前,惠敏這個隴右第一小娘子,隻能退居第二。

寶鸞精心打扮,她一個人在房中搗鼓,不要人伺候,所以才耽誤這麼久。

身上穿的,是裹滿銀票的夾衣,外罩的大雪衣,宮緞內襯也臨時縫了兜裝錢。雪衣和大袖錦衫脫掉,夾衣外是方便騎馬的行裝。頭上,兩支簪子合起來,是一把鋒利的小刀,袖中有袖箭,是防身的利器。

從出府到道觀,一路上,寶鸞同惠敏說話,笑臉盈盈。

為了彌補不知情的惠敏,她將鬢邊的寶石花鈿送她。拇指大的紅寶石,成色極好,閃閃發光的寶鈿,惠敏很難不喜歡。

公主晶瑩黑潤的眼,比寶石還要有光澤,惠敏聽她對自己說:“縣君,我叫你惠敏妹妹好嗎?惠敏妹妹,真是奇怪,我一見你就喜歡,待會拜菩薩,我定要問問菩薩,為何將你生得如此討人愛。”

公主的嘴,甜過劉老頭賣的糖人:“惠敏妹妹,菩薩也拜了,掃雪煮茶也喝過了,都不及和你說話有意思,我們去靜室歇歇,打發人外麵去,咱倆說悄悄話。”

公主熱情有加,看上去像是個極為通情達理的人,加上之前在長安,惠敏聽的都是寶鸞的好名聲,漸漸放開拘束。

兩人都愛玩愛鬨,誌趣相投,惠敏小上幾歲,比起寶鸞,淘氣心思隻會更多不會少。

寶鸞說扮女冠玩,去找香客化緣,看誰討來的香油錢多。

惠敏第一次知道,原來來道觀,還有這種玩法。扮女冠化緣,好像有點意思。

“不能讓她們知道,要是知道了,她們為賣好,找人扮香客故意給錢,那就沒趣了。”

惠敏猶豫:“萬一有人衝撞公主……”

寶鸞眨著圓圓的眼睛,眸底似蘊著碧波,長睫忽閃,是直撲人心的美麗:“好妹妹,我看著像傻子嗎,彆人衝撞我,難道我不會躲開?你要是瞧得起我,就和我玩,不然,當我沒說。”

惠敏不知不覺昏了頭:“那就玩一刻鐘,再多也不能。”

寶鸞梨渦甜美,摟過惠敏抱她:“惠敏妹妹,我太喜歡你了。”

公主府浩浩蕩蕩跟出來一大群人,大部分留在山下。在寶鸞身邊的,是春夏秋冬四個人和兩個媽媽。寶鸞和惠敏在一起,她們隻顧著關注寶鸞,沒有人在意惠敏做了什麼。

惠敏悄悄找人要兩套女冠道袍,藏在隨行的包裹裡。過去富貴人家的小娘子,出門都自帶坐墊茶壺杯碗巾帕,衣服塞進去,鼓鼓的像是錦墊,沒有人懷疑。

這個道觀,是惠敏經常和元夫人一起來的。哪個地方另有玄機,惠敏都知道,借燒香為由,偷著去廟會玩,也不是一次兩次。

有惠敏縣君陪著公主在靜室歇息,春夏秋冬和媽媽們在外麵守著,雖然不能進去伺候,但不是很擔心。

惠敏選的靜室,可以從窗戶跳出去,不會有人守窗戶,隻要動作快一些,抄小路往大殿去,套上道袍混進人群裡,一時半會發現不了。

在隴右的地界上,惠敏縣君不擔心任何事,所以才敢大膽應下寶鸞的提議。

香火旺盛的道觀,門口總有竹轎候客。

寶鸞和惠敏分開,一身道袍套在行裝上,寬大臃腫,直奔大門,隨便挑了個竹轎坐進去。

到山下,避開公主府的人,在茶攤用金手釧換馬。換馬的時候,馬的主人突然反悔:“小道姑,你要趕遠路?哥哥送你一程好了。”

這是個見利起歹心的人,看寶鸞貌美,又是獨身在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寶鸞拔下頭上一根簪子,簪身鋒利可削發,她手握刀簪,笑著遞給那人看,有討好的意思。

那人伸手去摸,想摸簪子,也想摸美人的手。不想,簪子和手,都沒摸到。

寶鸞手勢一轉,猛地將簪子狠狠插進馬屁股,馬痛苦嘶叫,那人正好站在邊上,被馬腿踹中,險些被踹死。

馬發狂奔出去,茶攤過路的人呆若木雞,倒在泥坑裡的賣馬人哎呦喊疼叫救命。

朔風凜冽,城外不算齊整的黃土路,癲馬一奔數十裡,不知目的地亂跑。

寶鸞在馬上,緊緊抱著馬脖子,眼睛不敢睜開,手心全是汗。

總算,馬跑累了,慢慢停下來。

寶鸞不停地摸它:“好馬兒,是我對不起你,你且忍忍,等我去……”

去哪呢?寶鸞興奮發亮的眼,浮現一抹迷茫。

路雜亂的樹林子和遠處陡峭的山峰,覆在白雪下,天地白茫茫一片,雲是灰沉的,地是寒白的。

天地這麼大,她該去哪呢?

風大刀闊斧地,吹鼓衣袖,吹痛寶鸞的臉。為逃離而逃離的激動,漸漸被冷風吹散。

倉促間的行動,褪去不理智的情緒,顯出弊端來。

離了公主府,也不能回長安,她是奉旨來隴右祈福,離開就是抗旨。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她往關外去。

往關外去,得先有路引。隻有銀錢,沒有路引,沒有城鎮會放她過行。在隴右這種常年與戎狄開戰的地方,用銀錢賄賂守城士兵,很可能被當做細作斬了。

寶鸞晃晃腦袋,心想,就算有路引她也不想去關外。戎狄對待中原人,可不像中原人包納異族人那樣開明。他們喝人血的。

喝人血是寶鸞幼時調皮作弄老師,老師說:“浪費墨汁在為師臉上胡亂畫,北邊的戎狄人會將公主的血當墨喝。”

寶鸞記到現在不能忘。

該去哪,變成能去哪。

她想了又想,痛苦地發現,竟然沒有能去的地方。

隻為逃避班哥不道德的念想,不做李寶鸞,從此隱姓埋名過著逃亡流離的日子?

她做不到。

想法設法回長安讓聖人做主,從此和班哥恩斷義絕不顧他的生死?

她也做不到。

什麼都做不到的寶鸞,無奈地麵對事實:自己這次出逃,是件非常不成熟且不可能成功的事。

可是不做,她心裡又憋得慌。

寶鸞告訴自己,就當出來跑快馬過把癮。她不能拋下無辜的惠敏縣君,不能讓彆人因她受罪。回去,不是她不得不回去,而是她自願回去。

寶鸞擦一擦眼淚,眼淚是風吹出來的,絕不是她哭出來的,她嗚嗚兩聲,昂起頭,一點點將眼淚逼回去。

路旁的樹林子裡,石小侯爺一身墨藍色錦袍掩在樹間。身旁,早該離去的班哥背負雙手,眼神始終平靜自若,開口吩咐,語氣也是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那匹馬不能再騎,讓人去前麵路上放一匹溫馴的馬。公主這次自己跑出來,回去後一段時間內不會再鬨。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看公主,遇到難事隻管去找武威郡公,公主有要事,直接往軍營發信給我。”

石小侯爺恭聲道:“是。”

之萬牽來馬,班哥縱身上馬,一個血淋淋的金手釧丟到石小侯爺懷中,交待他:“重新炸個樣式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