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如琢舉著鏡頭,悄聲對鏡頭前的說:“肯定是任務,我知道他說的矛盾是什麼了,這個家夥不會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家不做飯吧。”
網友:“你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啊!”
顧如琢又小聲嗶嗶:“我們在家有阿姨做飯,阿姨休息時我們叫外賣,我負責偶爾煮點宵夜。你們看他,這點小事都惦記著。想個矛盾想半天,就想出個這。”
“顧如琢!請停止你的秀恩愛行為!”
“顧如琢!就你有老婆是嗎!”
“師哥快來!要出門了,快換鞋。”
門口,程不遇提著個購物小推車,已經換好了鞋子,回頭招呼他。
“就來了。”顧如琢隨手把攝影機還給攝影師,接著彎腰換鞋,跟他出門了。
他們身邊跟著保鏢和劇組人員,負責開路。不少人知道他們過來拍節目,大媽大爺都過來圍觀,還有一些年輕人對著瘋狂拍照。
他們也習慣了這樣的場合,隻是慢慢走著,這破舊的小區往外,有一條極長的林蔭路,路邊種滿了梧桐樹,秋天落葉滿地,無人清掃,走上去樹葉踩碎,哢哢碎響。
程不遇走得稍微靠前一點,推著推車,一邊走,一邊回頭跟他說:“這裡有兩個大商場,師哥我們去遠一點的那個吧,那家更大。這裡走到底,再往右拐兩個街區,就是我的小學。我們也可以過去看看,師哥,我想過去看看。”
他還要寫日記交給他們,醫生要求他“儘量多地體驗、回憶和描述”,所以節目組的這一站,也是對他的治療很有意義的一站。
他叫顧如琢,一下子沒叫動,隻是往後扭頭問:“師哥?”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卻看見顧如琢隻是停在原地,含笑看著他,兩個人之間已經隔出好遠了。
顧如琢伸出兩手,各比了個八字,湊成相框,對著他虛空“哢嚓”一聲,仿佛拍了照。
這一刹那天朗風清,秋高氣爽,他的戀人走在前邊,興高采烈地跟他說這話,又回頭叫他的名字,用那樣一雙文靜漂亮的眼看他。
顧如琢忽而想,去他的。
去他大爺的,什麼以後,什麼未來,他隻要現在。
這樣的現在是如此美麗動人,是驚人的誘惑,他願意永遠沉淪在這一刻裡。
“來了來了。”顧如琢加快腳步,追上來說,“跑慢點程小遇,又不著急,我來了。”
他走上前去,把程不遇的小推車拿了過來,又牽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程不遇買菜很有計劃,兩個人吃飯,他打算做四個菜出來:買了卷心菜、豆角、豬肉、一條魚,蔥薑蒜調味料,黃油和甜品材料。
買蔥薑蒜時他遇到了一點困難——他沒買過蒜,來商場一看,還有獨蒜、普通大蒜,或者乾大蒜和濕蒜的區彆。
他挨個聞了聞,剛聞完新鮮大蒜,整個人就反胃了一下,蹲下去緩了緩。
顧如琢笑他:“你買蔥薑蒜乾什麼啊,毒自己啊?你這小吸血鬼轉世的。”
程不遇還在努力緩解乾嘔的感覺,眼淚汪汪的:“我就是想試一下。”
他從小不能吃蔥薑蒜等氣味濃烈的食品。長大之後,蔥和薑都還算勉強能接受,要是能夠做得吃不出味道是可以的,隻有大蒜,他吃一次就要惡心一次。一定要吃,隻能屏住呼吸。
程不遇站起來,谘詢他:“你愛吃什麼樣的啊?做菜還是要去腥的。”
“我還好,都行。”顧如琢看了一圈,找了乾大蒜遞給他:“拿這個吧,這個味道沒那幾種重。去腥其實你用料酒也行。”
程不遇說:“我不喜歡料酒的味道。”
他望著他笑:“這一點你不像敬城人,敬城人喝酒就大蒜的。”
程不遇瞪大眼睛望他,表示懷疑。
顧如琢裝作沒看見,也不知道是瞎說的還是真的。
他們兩人滿載而歸。顧如琢不用做飯,很閒,倒是在商場裡淘了兩個陶瓷小花情侶碗,說是要帶回去當飯碗。
程不遇有點嫌棄:“家裡有碗,你這個是小朋友才用的碗。我小學都不用這種了。”
顧如琢貼著抱住他,慢慢哄:“就要這個好不好?你看,好看,這樣家裡也有我的碗了,我再買個杯子,家裡就有我的杯子了。這是程不遇家啊。”
商場裡,周圍都是圍觀他們的人,程不遇本來沒什麼表情,聽完顧如琢這一番話,感到他從身後貼著自己低聲說話,忽而心跳得亂了起來。
鶴遇死後,這就是程不遇的家。
程不遇的家,一直隻有他一個人,隻有他一個人喜歡的恐龍水杯,隻有他一個人會放在角落裡遺忘的、買菜時被送的蔥蒜。
現在有一個人加入進來,要把自己的杯子和他的放在一起,要把程不遇的家,變成程不遇和他的家。
而且這個“他”,是顧如琢,是他師哥。
程不遇忽而臉紅了。
他聲音有點慌亂地低了下去:“那就……好,你……你彆在外邊,這麼貼著我了,有好多人啊。”
顧如琢含笑放開他,還有點委屈似的:“好吧。”
程不遇去結賬。顧如琢快出去時,才想起來忘了買點水果放家裡:“你等一下,我去買點水果,馬上來。”
兩個人結出沉甸甸的兩個大袋子,全部一起塞進程不遇帶來的購物小推車裡。顧如琢本來嫌棄它醜,這時候也不嫌棄了:“挺好的,路不遠,也用不著開車,這個購物車方便。”
程不遇瞅他:“你沒有普通人的生活常識。我們家沒有車,買東西都自帶購物籃。小區裡小老太太們也是這樣的。”
顧如琢隱約聽出了一點嫌棄的意思,他立刻發誓:“我很會過日子的,你信我,高中時後半夜煮麵都是我煮的。”
程不遇又說:“你也不省錢,你一花錢就亂花。”
顧如琢說:“那不都……”
他彎著眼睛,微笑著看向程不遇,輕輕地說:“不都花你身上了嗎。我想你開心啊。”
程不遇望著他那雙璀璨的雙眼,隻覺得耳根又發起熱來,連帶著指尖也有些微微的發燙,這是一種全然陌生的體驗,讓他隱約有些不知所措。
他隻小聲說:“你……你彆怪在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