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朕手好疼(1 / 2)

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 太丟人了。

韓憫使勁眨了兩下眼睛,把眼淚忍回去。

隻是還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把傅詢手上的鮮血擦去, 嗓音仍有些哽塞:“很疼嗎?”

馬球場上的馬都是訓練過的馬匹, 不比戰場上的戰馬遜色。

傅詢那柄畫杖,雖然裡邊鑄了金屬,但要讓一匹瘋馬在兩擊之內倒下, 傅詢還是用了不少的力氣, 以至於虎口撕裂,流了一手的血。

韓憫手忙腳亂地用衣袖幫他擦, 袖子上都紅了一片。

旁人遞來一塊乾淨的帕子,省得他把自己的整幅衣袖都弄臟。

而他隻是低頭擦拭,沒有察覺,那人便提醒了一句:“小韓大人?”

韓憫回過神, 下意識放開傅詢的手。

傅詢扶著右手,不悅地皺著眉頭,看向那人。

那人頂著傅詢冰冷的目光,梗著脖子,把帕子遞給韓憫。

韓憫道了一聲多謝。

再轉過頭時, 傅詢正扶著手,垂著眼睛,無比可憐地抬眸看他:“很疼。”

圍在他身邊的眾人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打馬的時候旁人都喊聖上快撤, 結果他回過頭, 兩棍子就打倒一匹瘋馬。現在那匹瘋馬還躺在旁邊口鼻淌血,他就對小韓大人說他手疼, 還用這種可憐巴巴的表情。

你在撒嬌, 你臉皮厚, 你不正常。

傅詢轉頭,冷冷淡淡地瞧了他們一眼:“看夠了嗎?”

眾人低下頭:“臣等不敢。”

傅詢道:“看夠了就去做事。封鎖所有出口,所有人隻許進不許出。把在場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下,細細盤問,提供疑點的,嘉獎賞錢。”

韓憫抿了抿唇角,小聲道:“微臣逾越,這些事情已經讓溫大人和楚大人去做了,也留了小王叔鎮著場子。不過我想,還是要多派幾位大人更為穩妥。”

傅詢道:“你點吧。”

韓憫不敢自作主張,望了望四周。

“這馬球場太大,分做四處。溫大人已經去了,再請三位大人分彆負責。還有出口,我望著應該有四個出口,楚大人也已經去了,還要再請三位大人。若有疑點,先報與溫大人與楚大人知曉。”

傅詢十分滿意,點了幾個人,最後用未受傷的左手握住韓憫的手:“小韓大人深得朕心。”

倒也不用你說,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

眾人默默地退開半步。

這時韓憫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那邊的棚子:“外邊曬著也不好,陛下去那邊的棚子裡臨時坐坐吧?”

傅詢又道:“小韓大人甚是貼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用一直強調。

眾人再退開半步。

傅詢分明傷的是手,卻好像斷了腿一般,要韓憫扶著走。

韓憫扶著他,扭頭看向另一邊,問道:“公主怎麼樣了?能挪動嗎?”

榮寧公主也被宋國使臣與齊國臣子侍從們圍著,因是女子,多有不便,隻有柳毓幫她擦擦汗。

韓憫道:“你們都散開些,彆堵在這裡悶著公主了。公主帶侍女來了嗎?有沒有哪裡特彆疼?要是不能挪動,就讓他們把棚子搬過來,也好遮一遮陽光。太醫馬上就到了,公主再忍耐一下。”

一臉關切地守在妹妹身邊的趙存猛地起身,上前兩步,就要發難:“你們齊國就是這樣對待使臣……”

韓憫側過身,麵對趙存,把傅詢護在身後,蹙著眉打斷趙存的話。

“我們聖上才剛剛救下榮寧公主,自己也受了傷,王爺就來興師問罪,未免太過情急,我們也實在冤枉。方才銀珠草一事,說明此事分明是**,在場人等,包括你宋國使臣都有嫌疑,不妨等查清之後,再行問罪。”

趙存一聽宋國使臣也有嫌疑,額上的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

因他隻注意到這句話,反駁的也就是這句話:“我們宋國使臣,怎麼可能將自家公主置於這樣危險的境地?”

這回不等韓憫說話,其他臣子就把這話擋了回去。

“王爺這是什麼話?我們齊國臣子,也斷不會讓聖上置於險境。”

“再者如今情勢緊急,公主身體安康才是最要緊的,王爺還是快去照看公主罷。”

“小韓大人,那邊已經整理出來了,你扶聖上過去坐著吧。”

韓憫扶著傅詢離開。

幾個臣子也將廣寧王說退了。

“此事事關聖上,乃是行刺,我們調查清楚之後,一定給王爺和公主一個說法。”

“此時爭論,白費口舌,並無益處,不如先將公主照顧好。”

榮寧公主也冷聲道:“兄長還是過來吧。”她吩咐柳毓:“我方才看馬球場裡有姑娘在,你請她們來,扶我一把,改日我再謝她們。”

柳毓應了,請來幾個要好的姑娘家,幾個人小心翼翼地將榮寧公主扶上鋪得軟和的椅子上,再由侍從將她抬進棚子裡。

原本就近騰出了兩個地方,但是榮寧公主指了指傅詢與韓憫那邊,她要過那邊去坐著。

侍從們拗不過她,隻好把她抬過去。

*

太醫都在宮裡,馬球場又在城外,一來一回恐怕也沒有這麼快。

臨時休息的棚子裡,韓憫才幫傅詢將手上的傷口簡單包紮好,一轉頭就看見榮寧公主僵硬地躺在軟椅上。

見他看過來,榮寧公主哇的一聲就哭了。

韓憫被她嚇了一跳:“公、公主怎麼了?”

榮寧公主哭得很大聲,話也說不完整:“疼……好疼……”

韓憫隻好示意柳毓給她擦擦臉,一麵安慰她:“沒事了,太醫馬上就來了,公主再忍忍,心緒起伏隻會更痛。”

這時傅詢扯了扯韓憫的衣袖,韓憫回過頭,問道:“陛下也疼?”

傅詢垂著眼睛點了點頭,把右手舉起來給他看,鮮血已經將帕子浸透了。

韓憫搓搓他的手背,幫他吹了吹,吩咐旁人:“去問問在場的公子們,有沒有帶金瘡藥。”

結果榮寧公主哭得更厲害了。

她一哭,就把韓憫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他一邊捧著傅詢的手,一邊勸慰榮寧公主。

傅詢不大高興,麵色陰沉。

他坐著,韓憫站著,他伸長手,一把就將韓憫攬過來,把臉埋在他的腰上。

韓憫大驚失色。

夭壽了,原來哭也是會傳染的,現在陛下也哭了。

還是當著幾個姑娘家的麵。

病友榮寧公主都驚呆了。

韓憫無比小心地伸出手,輕輕拍拍傅詢的肩:“陛下,沒事了。”

再等了一會兒,梁老太醫與其他幾個太醫就都趕來了。

傅詢還抱著韓憫,韓憫試著把他喊起來:“陛下?陛下?”

傅詢一動不動。還在哭,彆打擾。

韓憫道:“太醫都到了。”

傅詢這才抬起頭,麵色如常。

不就是哭麼?榮寧公主會,他也會,他會裝哭。

留下梁老太醫給傅詢包紮傷口,其餘太醫都圍在榮寧公主身邊。

梁老太醫拿出金瘡藥與紗布,觀察了一下傅詢的傷口:“怎麼能撕裂這麼大一個口子?老夫行醫這麼些年,就沒見過這樣的。好好養著吧,陛下這幾日還是不要用右手了。”

“好。”

傅詢抬頭看向韓憫:“等過幾日忙完了束冠的事情,你來福寧殿伺候筆墨。”

也就是讓韓憫幫他批折子寫字。

韓憫點頭應了。

榮寧公主那兒,太醫診斷了一番。

“得虧公主沒有摔著要害之處,隻是皮肉挫傷了,開些藥,養幾個月就沒事了。摔得厲害,身上一時間使不上力氣也是有的,不要緊。為求穩妥,還是請梁老太醫也看看。”

榮寧公主點了一下頭:“多謝。”

幫傅詢包紮完傷口,梁老太醫替榮寧公主號了脈,也是同樣的說法。

她稍緩過神,看向傅詢:“請恕臣不便行禮,不過此事事關重大,頗有蹊蹺,臣想一同查一查,陛下以為如何?”

一直站在一邊,不敢說話的趙存忽然抬起頭:“妹妹,你都摔成這樣了,這些事情還是交給我來辦吧?”

榮寧公主掃了他一眼,隻道:“兄長多慮了,我是摔壞了身上,又不是摔壞了腦子。這人把我害得這麼慘,我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兄長說呢?”

趙存隻好喏喏道:“我也是。”

“如今我受了傷,原定的歸期原本就要延後。我會給父皇修書一封,直到抓住這個歹人,再行啟程。”

“也好。”

她再看向傅詢:“陛下以為?”

傅詢頷首:“公主若有精神,不如即刻就查?”

“也好。”

他吩咐幾個太醫:“去和驗屍官一起看看那匹瘋馬,特彆是朕騎的那匹馬。”

眾太醫領命下去,趙存抓了抓衣裳,也找了個借口跟著出去。

榮寧公主目送他離開,直到他走遠,才收回目光。

她再看向傅詢,想問什麼,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這麼多年的兄妹,她總要自己查到,才能死心。

*

不用這麼多人伺候,棚子裡的人都退到外麵。

榮寧公主癱在椅子上,隨口道:“想不到陛下就這麼不願意娶我,寧願單挑一匹瘋馬,也不願意拉我上馬。我就比瘋馬還可怕嗎?”

傅詢冷冷道:“方才好多姑娘才把你扶起來,朕拉不動你。”

榮寧公主氣得臉色漲紅,喘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

“反正他們是要把我留在齊國的,也不是沒有辦法,陛下不願意,給我指婚就好,比如說——”

她望向韓憫:“小韓大人,是吧?”

忽然被點到的韓憫沒反應過來:“什麼?”

傅詢道:“公主渴了,讓你去外邊要點水給她。”

把韓憫糊弄出去,傅詢對榮寧公主道:“不行。”

“為什麼?”

傅詢看著韓憫在外邊吩咐人的身影,莞爾道:“他是我的,我從小就把他定下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