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他心亂了(2 / 2)

他遲疑地看看溫言,溫言頭一回寫這種東西,還有些心虛,不敢對上他的目光。

隻是道:“不過是小時候見的多了,隨手寫的。”

一聽這話,韓憫下意識道:“放屁,我和傅詢小時候天天打架,哪有可以寫進話本裡的東西?”

他氣呼呼地翻開話本:“讓我看看辨章都瞎編了些什麼東西。”

隻看了兩頁,他就不看了,把書冊卷成一卷,丟進溫言懷裡。

“辨章自己就是青梅竹馬、正主娘娘,現在反倒來編排我。”

特彆不願意和傅詢扯上關係,溫言道:“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我那時坐在你後邊,你與聖上打打鬨鬨,牽連我多少次了?”

韓憫梗著脖子道:“他要是對我有一星半點的……”他頓了頓:“友善,我今天束冠,他就不會不來。”

溫言了然:“原來是因為這個。”他看向楚鈺:“沒事了,他不是因為話本子生氣的,他是惱火聖上沒過來看他。”

旁人都笑,隻有韓憫扭過頭去不說話。

*

晚上在家裡吃完飯,韓憫送走朋友們,在門外遊蕩。又用散步的借口,帶著韓佩在外邊等了有一會兒。

連韓佩也看出來了,問道:“二哥在等誰?”

沒有等到,韓憫轉身要回去,很簡單地答道:“沒有誰。”

身後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在靠近時放緩,又消失不見。

韓憫懶得回頭再看,他已經看過很多次了。韓佩扭頭看了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袖。

“二哥,聖上找你。”

韓佩不再喊他“那個男的”了。

韓憫回頭,就看見傅詢站在他麵前。

此時暮色四合,星燈微明,都落在他身後,化作一片虛無,隻有傅詢站在他麵前。

借著夜色掩蓋,韓憫飛快地眨了眨眼睛,喚了一聲:“陛下。”

傅詢問:“你在外邊做什麼?”

“散步,飯後散步。”

“那出去走走?”

“好。”

傅詢又看了看站在他身邊的韓佩,對他道:“你家就在前麵,你回去。”

韓佩不大願意,也不聽他的話,隻是看向自己的親親二哥。

不料親親二哥對他說:“那我送佩哥兒回去吧。”

說著,韓憫就牽著他的手,往回家的方向走,傅詢跟在他二人身後,穿過深巷。

韓憫推開木門:“你回去吧,早點睡覺。”

韓佩隻好回去,在院子裡遇見韓識,韓識問:“你不是和你二哥一起出去了嗎?你二哥人呢?”

“本來是要回來的,但是後來聖上來了,二哥就和聖上一起走了。”

韓識沉默了一會兒,招手讓他過來:“來,大哥教你使峨眉刺。”

*

將韓佩安全送回家,韓憫把宅門關上,轉頭看向傅詢。

“陛下想去哪裡?”

“我讓他們備了馬,隨處走走就好。”

“好。”

他走下台階,忽然想起一件事:“手上的傷不要緊嗎?騎馬的話?”

他說的是傅詢右手虎口的那道傷口,因為裂得太深,還沒有好全。

“回去重包。”

韓憫看了他一眼,又抓起他的手腕,看了一眼他的傷口。

他自己就是騎馬過來的,因為要握著韁繩,包紮的粗布下隱隱滲透出血跡。

韓憫問:“一定要騎馬嗎?”

“有點東西要給你看。”

韓憫撓撓頭:“這樣。”

這時走出巷子,外邊的侍衛牽著馬在等候。

最後他大膽地提出一個折中的法子:“如果陛下還信得過我的騎術的話,不如陛下和我同乘一騎?”

傅詢忍住笑意和立即答應的衝動,淡淡地應了一聲:“也好。”

他答應了,韓憫便伸手摸摸黑色的駿馬鬃毛。而後翻身上馬,握緊韁繩,勒馬後退兩步,在傅詢麵前停穩,朝他伸出手。

如此同乘一騎,傅詢就不用握著韁繩。

真是個不錯的辦法。

就是韓憫被他摟著腰的時候,有點後悔。

他以為自己算是代駕。

但是現在被傅詢摟著,怪癢的。腰上怪癢的,傅詢的呼吸打在耳邊與脖子上,也怪癢的。

他如今將頭發都束起來,白皙的脖頸都露給傅詢,傅詢一垂眸就能看見。

到處都怪癢的。

韓憫定下心神:“陛下要去哪裡?”

“進宮。”

或許是來時吹了冷風,傅詢的嗓音微啞。說話聲音也是那樣鑽進他的耳朵裡,韓憫不自在極了。

他鬆了鬆韁繩,馬匹慢慢地往前走。

他自己不舒服,也不敢太快。

“陛下,離我遠一點。”

“會摔下去的。”

韓憫歪了歪腦袋,躲開他說話時撲過來的氣息:“就是彆湊在我耳朵旁邊說話。”

傅詢卻道:“但是我怕你聽不清。”

“不會的,我聽得清。”

最終傅詢還是放過他,不再刻意逗他。

馬匹的腳步加快——按照方才韓憫禦馬的速度,恐怕走到明天也進不了宮。

沒過一會兒,傅詢又道:“你走錯路了。”

韓憫回頭看看:“啊?”

“玄武大街,過去了。”

“噢噢,不好意思,失誤了。”

韓憫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應了幾聲,調轉馬頭。

得虧這時候路上人不多。

為了緩解尷尬,韓憫隨口說了兩句閒話:“我小的時候看他們騎馬,都是兩個兩個的,而且每次騎馬,他們都要唱歌。”

他說的是他的另一個小時候,在現代的。

唱的歌包括但不限於今天天氣好晴朗、讓我們策馬奔騰。

他笑著道:“我那時感覺騎馬可快樂了,結果後來在馬場第一次騎馬,那匹小馬駒一下子就把我弄下來了,我頓時覺得,我再也不想騎馬了。”

“我現在也不是很喜歡騎馬。我每次騎馬,都意味著我要一個人出遠門。好比從前去柳州,又好比上回從桐州來永安。”

傅詢沒有說話。

這時馬匹走到玄武大街前,正要進宮門。

宮內不得策馬,韓憫拍拍他的手臂,要他下來,傅詢卻坐著不動。

“沒事,到紫宸殿還有一段路,你騎進去。”

侍衛開了宮門讓他們進去,還沒走出兩步,傅詢彆過頭,吹了一聲口哨。

那匹馬接收到訊息,撒開蹄子往前狂奔,韓憫一時不防,被它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叫出聲來。

傅詢接過韁繩,順勢把韓憫攬在懷裡。

馬匹在筆直的宮道上跑得飛快,韓憫手腳都軟了,靠在傅詢懷裡不想動彈。

原本韓憫就骨架小,身量小,看起來小小一隻,又瘦得很,攬在懷裡顯得愈發清瘦。

這時他靠過來,傅詢反倒往後退了退。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韓憫被嚇到的心跳聲漸漸重合。

韓憫心有餘悸,拍拍心口:“它怎麼忽然就撒腿亂跑?”

傅詢麵不改色,垂眸看著他白皙的臉頰:“可能是他心亂了。”

*

在紫宸殿附近停下,傅詢翻身落地,朝韓憫伸出手。

韓憫沒理他,自己跳下馬。還是有些腿軟,可嚇壞他了。

“陛下這匹馬也太野了。”

“他經常這樣亂跑。”

“需要管教。”

傅詢應道:“是。”他指了指紫宸殿附近的高樓:“這裡。”

“好。”

憑欄臨風,如今已近七月,夜風有些泛涼。

內侍擺好果酒,將兩人麵前的酒杯斟滿,就識趣地退下去了。

一路吹著風,韓憫抿了兩口果酒,身上暖和了些,又壯了壯膽子,才開口。

“陛下白日裡是有什麼事嗎?”

所以韓憫等了他一日,他都不來。

要有正經事情,還算是個理由。

傅詢卻道:“沒有,在宮裡看了一天的折子。”

“那怎麼……”

“白天留給你辦禮,讓你和朋友們一起。我晚上去找你,就一定要把你帶過來。”

原來如此,要是晚上他還和朋友們待在一塊兒,傅詢就會說,已經留給他一個白天了。

韓憫用指尖推了一下酒杯,杯中蕩起漣漪。

傅詢又問:“給你送的東西你看到了沒有?”

“還沒來得及看,回去就看。”

讓宮人把東西放進房裡,他就和楚鈺出去了,後來去吃晚飯,也沒有回房。

“你束冠很好看。”

“那是自然。”

韓憫下意識這樣說,反應過來之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忽然天邊炸開一朵煙花,韓憫抬眼看去。

天邊一片胭紅,洇透夜色重雲。

韓憫的眼裡也染上這樣的顏色,他眼裡泛光,看向傅詢,小聲問道:“這個也是陛下安排的麼?”

傅詢點點頭:“今天是不錯的日子,放煙火慶祝一下。”

韓憫哇了一聲,剛要道謝,可傅詢偏偏還要嘴硬:“今日是——”

“朕收服西北十二個部落三周年的紀念日。日子確實不錯。”

韓憫眼裡的光迅速消失,皺起小臉,一句話消失在煙火聲裡:“那還是彆放了,汙染環境。”

生氣了。傅詢笑了一下,手掌覆在他搭在案上、緊緊地握成拳的手,故意問道:“你在想什麼?”

韓憫哼了一聲:“臣想到陛下在前線奮勇殺敵的時候,臣卻在後方過生日,十分慚愧。”

傅詢將他的手鬆開,捏了捏他的手指,又問:“你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