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四太太是忌諱說禿子的。
江鴿子盯著她的腦袋頂兒看,四太太就有些惱。
她伸手就小力拍了他肩膀一下嗔怪:“哎,看哪兒呢?看哪兒呢?聽我說了沒?”
江鴿子抿嘴樂:“聽了,聽了,聽你說了啊,我又沒立規矩,誰愛去誰去唄。”
這就好,給句話就好了。
四太太點點頭說:“鴿子,也不是嫂子管閒事兒,你看,都是老街坊,沒大本事才去卸貨呢,就隻是出力氣的力工……
嫂子知道你心疼我!我沒啥的?頭發還能長,這鬥嘴打架的,能有什麼啊?哪年沒幾遭呀?過去就過去了!”
江鴿子點點頭:“那就過去吧!您都不計較,我就更不計較了,隻那個叫趙淑的,我煩她。”
“我也煩她!你彆理她,那就是個二混子,你儘管滿大街打聽去,誰不煩她!”
“恩。”
四太太得了麵子,喜笑顏開的站起來,她一伸手揪起自己的圍裙,很自在的分了大半笸籮草莓,喜洋洋的就去了。
小院子恢複了安靜,江鴿子坐在搖椅上,吱呀,吱呀的晃著。
這本就是個不正常的世界,從籍道開國帝那會開始就神神鬼鬼,玄玄乎乎的。
雖然現代社會了,飛艇,有軌電車滿世界馳騁了,最神奇的是,都有磐礦這樣的高級能源了……
可皇室為什麼依舊存在?
那是因為現在的科學無法解釋皇室掌控的東西,無法控製,就隻能妥協共存了。
江鴿子記的來那年,電視裡演了一個新聞……
他在大街上看的目瞪口呆的。
那個新聞是說,有個地方地震了,橋塌了,援救車過不去,臨時求援緊急事務辦公室,然後該單位派了專業搶險隊趕到現場……
然後……那些“人”就徒手在空中來了一個……冰橋。
那是一座高度兩百米,寬五十米,可以承載十輛大噸數運輸卡車並行的,大冰橋。
後來查閱資料之後,江鴿子才知道,那些人出身都比較特殊。
至於特殊在哪兒,那些無法掌控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報紙,書本,電視裡向來就是,允許你知道的,才會告訴你。
顯然,這是不允許說的事兒,江鴿子就沒在圖書館跟俗世資料裡找到解釋。
民間裡神神怪怪的事兒也不少。
就像自己的那根神奇的杆子一般,方圓十裡的絕對領域,還真是他說誰倒黴,誰就倒黴。
所以他的技能就叫做“十裡烏鴉嘴”,咒誰誰倒黴?
而且,就是他不說,隻是心裡討厭了,在他的領域裡,冒犯了他的還真就沒有個好下場。
比如趙淑,她大概就是被地域歧視了。
這老城市,老街區,有意思的事兒多了去了。
他親眼目睹牛角街有不孝兒女,虐待老人致死,那天八位壯漢,使了牛力,棺材就是抬不起來,有成群的祖宗魂魄在棺頭死坐著。
他去了,看到了,他沒吭氣兒,和尚報案了。
來超度的和尚摸著佛珠,一臉慈悲的打電話報案。
沒半天兒有特事辦的人來,一串兒將人都帶走,那一家就再也沒回來。
那大棺材街口放著,老和尚去念經,念完還灌了好多口雞湯給那些飄飄,然後人家就飄走了。
偶爾他在街口半夜溜達,遇到十字路口那些複雜地方,也常看到在他的領域邊緣,有飄飄戰戰兢兢的路過。
見到他,就十分驚恐的遁地而去。
他也納悶?自己竟然這麼可怕麼?
而且像他這種與眾不同的杆子爺,雖不多,可也不是獨一個。
從接了那根古老的白杆子,插在巷口開始,他就能很玄妙的感覺到,從此他就要庇護這塊土地了。
這城裡還有兩位跟他一樣的杆子爺,他們是真正的直係血脈,人家依舊靠著祖先的庇護,守著家傳的杆子,活在自己的承諾之地裡。
十裡領域,人家不出去,外麵人也不許進去。
人家現在是有十裡良田的小地主。
待遇可比自己是強多了。
要說這當權的做事就不漂亮了,以前杆子爺抽稅三十取一,那才能拿多少?
而且,全國才幾根杆子?
人家老祖宗跟你家祖宗打天下,你家現在有封邑,有錢糧,有話語權,怎麼偏偏就裁了杆子的幾貫錢抽稅?
嘿!想起來就生氣,要是有那筆錢兒,牛肉乾他都不惜的賣,每天發懶多好啊,風平浪靜的,那該有多麼清閒。
當然,有關於四太太說的邢家那位走失的小舅舅,還有趙淑的倒黴經曆,這都算不上重要。
重要的是身後二樓那位。
直至現在,江鴿子都想不明白,自己的金智書,為什麼會這個人吃了?
想到這裡,他忽站起來,回過身對著二樓那隻呆頭鵝喊到:“喂!上麵那個傻子,你下來。”
連賜嚇了一跳,他向後走了幾步,無助的四處看了一會之後,他這才帶著試探猶豫的二次探出頭,仔細看那院子裡的人。
小院,綠樹,光暈之下。
連賜確定,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光彩奪目的人。
他沒看清對方的長相,那人背著光站著,身後有個光圈,像個神仙一般的有著光彩。
他傻乎乎的點頭,卻找不到腳。
就原地絆了一跤。
那人脾氣實在說不上好,他氣惱無奈的扭臉對著一邊的空氣,大力的呼吸幾口之後,這才又支著脖子對著樓上吼了句:“你機靈點!滾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連賜有些迷糊,卻還是聽話的乖乖的走下樓梯。
他的人格畸形,奴性十分嚴重,有著沒救的討好型人格。
有人命令他,告訴他該做什麼,這真是……太好了。
光著腳,順著二樓昏暗的樓梯往下走。
古老的樓梯有些意見,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抗議著。
那樓下也是昏暗的,連賜摸錯好幾個地方,才摸到後院的門。
樹蔭下,江鴿子立著,連賜傻看著,心裡靈巧的計算著。
這麼好看的人,他咋就凶巴巴的呢?
他對他繼續吼著:“看屁呀!看!”
瞧,他還不文雅。
沒關係的!他就是個屁,也是全宇宙最好的屁了!
連賜胡思亂想,茫然拘謹著貼著牆走,他向來不懂如何對待這世上的不友善。
他們相互對視,不說話,一直到他的肚子咕咕亂叫,然後……就得到了好大一笸籮牛肉乾。
連賜以為他是被善待了的。
然而在後來的歲月裡他才知道,家裡最不缺的就是這種玩意兒了。
可他還是喜歡吃。
在他的身邊,他的口袋裡,總是放著這人親手縫製的小布口袋。
遇到艱難了,忐忑了或愉快了,他總是喜歡掏出布包,很珍惜的打開,捏出一塊牛肉乾放進嘴巴裡,細細咀嚼,然後全身就會渾身充滿力量。
古井邊,連賜手裡捧著一笸籮牛肉乾吃的香甜。
江鴿子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傻子。什麼都不說丟出去吧,他實在不甘心。
叫這人賠自己的書吧,嗬……做夢呢?
這是多麼憋屈的一件事呀。
連賜在觀察他,他何嘗不是在觀察這人。
那些智力點數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從此這個人不在會按照正常人的角度去思考,去計算,去反應。
最可怕的是,他還有靈竅,從此這人看問題的角度與正常人,絕對,絕對不會相同,他的靈光一閃,會跨在法律邊緣行走,隨時都能做出更加危險的事情。
怎麼辦?
自己咋就這麼不甘心呢?
隻有兩點智力的江鴿子,隻能儘量保持威嚴,力圖留個我比你厲害的印象。
然而沒有什麼用處,人家根本不看他。
就隻是吃。
連賜狼吞虎咽的吃了整整三斤牛肉乾。
他也沒想到自己胃口竟然可以這麼好。吃完之後,他有些艱難的問江鴿子討水喝。
江鴿子翻了個白眼,拿轆轤給他掛了一大桶井水。
連賜狼狽的過去,就著桶喝。
更像個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