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街裡,這次拿了資曆的,不滿二十五的,就都給我念書去!反正他們現在也是免試入學,學費也免……你就說我說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滾到學校裡學學正兒八經的手藝去。”
黃伯伯站起來,拍拍雜誌上的泥雪,他點點頭說:“哎!就是這個理兒,還是您老看的清楚,這有一個算一個,都還是受受教育是正經啊!要我說,明兒都湊湊份子,在老三巷起個班兒,請人家高校的老師來,夜裡給大家夥養養腦髓!
不然以後咋整?都是隻顧門前三尺地的玩意兒,豬腦袋給他們安上了!哦,就他們吃飽?子孫後代不管了?”
耳朵裡聽著老頭兒嘮叨,江鴿子拿起手裡的新鑰匙,低腕打開了自己的郵箱……
如小山泄洪一般的,一大堆的報紙,雜誌,邀請卡,嘩啦啦一下子,就從擠得滿滿的箱裡流淌了出來……
江鴿子隻好乾巴巴的又發出一聲噯~嗬!
然後他失笑到:“媽蛋,老子竟然也是老乾部的待遇了?”
黃伯伯一臉蒙的抬頭問江鴿子:“老乾部?什麼老乾部?”
咋解釋?
假裝沒聽到吧!
江鴿子自己也沒想到,就因為他的這次具有私心的抬杠,竟引起了蓋爾全球的軒然大波。
他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蓋爾藝術百花齊放的發起人之一。
在後世,人們提起偉大的,傑出的,世界藝術大匠師江鴿子大師時,都會從道德上,先讚頌一下他。
因不管是地球也好,蓋爾也好,世界其實是一樣的,隻要心有私欲,有所求,誰敢不依附,依從?
江鴿子敢說,那是他壓根不覺著這件事有多重要罷了。
當他說了第一句大實話之後……這場藝術的百年暴風雨終於還是來了。
被壓抑了幾百年的蓋爾藝術圈,以前早就清楚真相的一些人,他們壓抑,憤怒,然而不敢講!
現在有人帶頭了,也就有人豁出去了。
如今全世界百分之七十的藝術團體,在跟鄧肯的藝術力量唱反調。
而這種反調,亦不過是因為,乾掉鄧肯藝術,他們就是威信組織了。
至於剩下的散碎,除了少數清醒派,餘下,那真就是生來肉身雕塑一尊,有人型無腦髓,從來不去思考,也不知道思考為何物!
就一生都在按照旁人的思想走,簡直就是風吹牆頭草,那邊有力那邊倒!
不過,這些跟江鴿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的老三巷還是老三巷,老街坊還是老街坊,該吃的都要吃,該動彈的活計,誰也躲不過……
抱著那些玩意兒回到地下室,江鴿子開了下麵最大的一間,可以睡二十人的通鋪屋子。
開了能源包,烘熱屋子之後,他扶來薛班主,跟老頭兒靠在能源暖包上,一邊嗑瓜子,一邊兒整理麵前的零碎。
比起黃伯伯的急功近利,喜刷名聲,其實江鴿子還是喜歡薛班主。
他總感覺,薛班主心裡有個巨大的世界。
老頭不愛管閒事,然而,他公道良善,偶爾不高興了,才像個傲嬌的老公雞一般的,誰都叨幾下。
那老公雞雖然老了,然而羽毛也是光鮮的麼!
人今兒穿著一件精致極了的,暗金色的,由他師侄女給他置辦的厚緞羊毛大褂,那腳下踩的小襪,雪白的。
手上十個指甲也被人侍奉的乾乾淨淨,被保養的白白淨淨的。
他好像更加適合這種精致的日子,這段時間,他甚至脾性都溫和了,罵人都少了!
說到底,這男娃跟女娃侍奉出來的老人,也總是不一樣的。
這老頭兒心情好,就一張張的摸索過去,還不時的問,這是哪兒寄來的?那個是哪個國家的啊?
聽完,他也總是能跟江鴿子說出一段,跟那份東西有關的曆史跟故事來。
這老爺子,那是真見過大世麵的。
他笑眯眯的,一腿兒盤著,一腿兒支著,摸索著,用手一張一張的幫著江鴿子整理那些信箋。
十分珍惜的幫著排好順序。
雖然看不到,然而國際,中州,九州各國,州,府,郡,官方,民間……人家那是一點都不帶亂的!心裡相當有數!
他最看重的,就是藝術聯展的請柬,還有九州民俗博物館,國家美術館,世界雕塑博物館……凡舉國字頭的大機構寫來信箋,他都珍惜的放好。
聽到江鴿子說,那些博物館,期盼可以收藏一件屬於江鴿子的作品時。
老頭興奮的渾身顫抖,咧著大嘴開心的樂著。
江鴿子這才發現,這老頭,正中的兩顆門牙是新換的,都雪白的閃著光,看上去就很貴!
怪不得前段日子,他都不笑了!
成為名家,作品被專業機構認同,並被收藏,這是常例。
薛班主開心的摸索著,嘴巴嘮叨著:“有出息,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是個能夠的!嘿!真是給咱老三巷的祖宗爭氣了!”
他的三個弟子,如今算作是開發民間曲藝的動態藝術家了。
人家現今已經被皇室邀請,去九州的金宮給女皇做表演了。
老頭高興之外,其實心裡也有些遺憾,還有愧疚。
鄧長農他們的那些三巷鼓書曲目,是他先聽到江鴿子哼哼,然後跟三個弟子一起改的。
而後來獲得殊榮,江鴿子卻執意不許他們提起自己。
老頭兒心裡愧疚,就坐在家裡,努力為江鴿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江鴿子也故意給他安排事兒。
他一邊摸索,一邊讚歎著說:“您說,我的那三個小崽子一登台!就去那麼大的場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支應下來?哎,轉眼都出息了麼!我哪會才是府城的劇院登的台兒……這幾個傻小子,可真有福氣!”
這一唱,就唱到了皇城裡去了呢!
江鴿子悄悄伸出手,把幾份兒東西撥拉到老頭兒那邊給他摸。
“幾萬貫呢!您說他們支應不支應?您老可安心吧,對財迷來說,甭說幾萬貫,給他們幾錢兒,那幾個小崽子都敢上天了!”
“嗬嗬!可不是,傻小子,就認錢兒!明兒,找魏裝潢來,也找點好料子,給您打幾個書架子,這些都是榮耀……您可不敢亂丟!就叫他一張張的給您裱起來,幫您收拾好,擺放好……”
老頭兒珍惜的撫摸著那些東西,好半天才來了一句:“這人的命!嘿!真沒法說,咋就都稀裡糊塗的就這樣了?”
江鴿子想了一下,也是一臉無解的回了一句:“可不就是……”
說完他也笑:“您老說怎麼就怎麼吧,明兒我跟魏裝裱去廢料廠看看,我幫他設計幾個樣子,叫他幫我做著……多做幾個,明兒,就把你那三個傻小子的成名照,都一張張的擺好,給您……啊,摸!”
老頭兒聽到江鴿子提起廢料廠,忽臉上就露出極詭異的笑說:“我說杆子爺兒!那位……怕是悔死了吧?他們跟我說,如今外地的廢料廠,都被國家統一收去了!嘿!那幫家夥,眼裡就有個利益,可是他們收去又有啥用處呢?也就您能收拾那些破石頭,爛木頭,您的手藝,那是這個!小崽子們跟我說,你把我雕的可像了!是~麼?”
被人誇獎就總是好事兒吧。
江鴿子眉眼彎彎的點點頭,又親昵的對薛班主說:“轉明兒開春,雪化了,我去找個好樹根,給您來個大個頭的!”
“嘿!那挺好……我~我要鐵木做的。”
“成,鋼絲纏的都成!”
江鴿子說完,就把身邊小山一般高的雜誌推到一邊兒,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麵了。
這些榮譽來得太快,彆說街坊們不適應,其實……他也是不適應的。
並且這些玩意兒,在他今後的人生當中,每天都會有,全部免費。
如何在蓋爾衡量一個人是不是具有社會能量,社會能力,社會權威?
那就是,你有免費的報紙雜誌看了。
當那些具有話語權的紙媒,他們覺著你的話具有一定的道理,具有權威性的時候,他們是會免費送你審閱他們的產品。
並且逢年過節,他們都會有相當實惠的禮物奉上,甚至還會誠惶誠恐的請你務必在以後的日子,繼續接受他們的產品。
這也是一種相互的認同。
當然,他們也是非常願意,花大錢買你一塊豆腐文章的。
簡而言之,你可以代表某種力量,立言了。
而在此時,為了防止你思想亂飛,國家力量還要最少免費寄送給你二十種以上,能代表他們說話的相關讀物。
隨著一級一級重視,江鴿子今後,大概每天能得到半米高的各種紙媒產品了。
一直到此刻,江鴿子才深深的感受到,那個什麼世界藝術大賽組委會,到底把蓋爾藝術界壓迫成什麼樣子。
他甚至沒有出什麼力,就隻是說了一堆沒啥水平的大實話而已。
可是,一直沉默著的大多數,被壓迫著的大多數,他們也似乎一直就在等著這一句話!
所以他們爆發了,爆炸了,爆裂了……大呼過癮之後,世界各地藝術界對藝術大賽組委會的反對浪潮真是一波一波又一波。
像是麵前的,世界藝術雜談:《被忽略的大陸藝術史?是誰遮住了我們的眼睛》。
文藝記憶:《一直被閹割的藝術》。
世界博物館:《皇帝的新衣?不,是流民的新衣!他們連個國籍都沒有!》。
南大陸藝苑:《一座雕像背後的龐大利益體係》。
北大陸自由青年:《一場發人深省的重要演講》。
九州國家藝術報:《是誰在逼迫我們丟棄民族藝術》。
世界藝術青年:《挖掘薩霍蘭先生的時候,請通知我們,我們也想問他幾個問題》……。
江鴿子隨意翻動著那些權威紙媒,心裡不斷嘖嘖稱奇……
除了以上這些已經直接上手直麵去懟的,背景強大的世界級藝術雜誌。
整個蓋爾世界各地的小藝術圈子,大多也用了同一種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他們既不評判,也不指責,也不支持,不發表任何有關自己態度的一字半句,他們就是將江鴿子的這場演講,全部一字不露的刊登出來,請讀者自己評判。
由於他們不打招呼就登了江鴿子的演講,所以江鴿子大概在以後的日子,會不斷收到來自全世界的稿費,還是加了倍數的稿費。
一邊看著這些東西,江鴿子的內心,卻隱約的萌生出一種卑鄙的,想要感謝世界藝術大賽組委會的心情。
人家花了好幾百年修了一棟房子,被他一腳把頂梁柱踹塌之後,人家還得小心翼翼的來感謝他,給他投票,跟他私下和解,甚至給他的那根核桃木根雕五十萬貫的高價。
甚至,人家派了專人來與他協商。除了吸收他做會員,給以高薪,最後期盼他可以不對其它藝術,就隻做一個短小的,對薩霍蘭雕塑藝術的研討會。
人家甚至新派來的評委,都給十號廳投票了……
他們是生怕江鴿子一時不爽,又要去挖人薩霍蘭的墳兒。
修建一座大廈需要很多年的時間,摧毀一座大廈,可能就是短短的幾十秒就夠了。國際藝術大賽組委會被人戳穿了假象,剝去了麵皮。
而作為一個生存了幾百年的,背後有強大財閥支持的國際機構,其實人家也有自己的應對方法。
在江鴿子這裡走不通之後,就如麵前幾份來自鄧肯的雜誌一般,他們也做出了專業性的反擊,甚至為了方便江鴿子審閱,他們為他出了專門的九州語版。
世界藝術導讀:《論薩霍蘭對世界藝術的推動力》。
藝術之都導報:《沒有任何人說過傳統藝術不是藝術》。
馮肯力量:《藝術家的樂園,世界藝術大賽組委會,藝術家名單一覽》。
藝術先行者:《鄧肯藝術力量,是與世界藝術相容進步》。
……
除了正麵媒體上的解釋,該協會也迅速對這次常輝藝術大賽的那些寫詢問函的評委,做出了內部處理,表示這幾位先生並非我們的正式會員,他們的資曆還在審核期限內,換了正式的會員,這件遺憾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雲雲……
江鴿子將這份報紙順手丟在地板上,滿麵譏諷的罵了一句:“所以就是臨時工的錯唄?怎麼走到哪兒?這些沙雕的應急措施,都差不離呢?”
薛班主在邊上一臉蒙,而江鴿子卻從身前的抽屜裡取出信封信紙,大筆一揮,力透紙張的開始曆數連燕子的罪過,痛斥他在無人競爭的情況下,花了整整一百萬貫,買一根破木頭回來!你這是兜兜裡有錢兒,騷的蓋爾星都擱不下你了?
他寫的正解氣的當口,段四哥家的長子,品卿顛顛的跑進來說:“杆子爺爺,外麵,那個……高克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