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小市民江鴿子, 是萬萬沒有想過自己有視金錢如糞土的一天的。
以前他在網絡上, 做過仇富的鍵盤俠,還是血統純正的房卡奴才,他人生的一切夢想都跟金錢有關。
既不高尚, 也不偉大。
說句不好聽的, 曾經的他甚至可以為了金錢去死!並且一生做的事情就是,一切損耗皆以金錢為核心來運動。
然而到蓋爾之後, 這個世界教會他的第一個道理就是, 錢好像對他而言, 是真的沒有什麼用處了。他買不來回去的道路, 也買不來他曾有的人生。
即便那段人生也真的不咋地!
後來, 他隨意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靠著白來的牛肉乾兒換小錢兒度日, 到也活的有滋有味的。
因為遊戲界麵的絕對支援,他衣食花用自給自足,完全沒有額外支出不說,他也不愛出門, 更不知道此間人對金錢的追求是什麼!
當然,即便是不知道是什麼, 也不過就是那幾樣, 更大的飛艇,更好的車, 更美的美人, 更多的尊重之類罷了。
雖然後來連燕子, 俞東池他們都對自己好,並且用他們自己的觀念裡的好,不斷填充物資給自己,還希望他生活無憂,事事歡悅。
江鴿子就這樣稀裡糊塗的成了一位有錢人,他還是沒有支出。
一個人能吃多少,占多少?那真是有限的一些東西。
他當然知道自己一直被人珍惜重視,也想過對彆人好一些。然而到了最後,無論是連燕子獨自去麵對金宮,還是俞東池孤身留在了禁區,那都不是金錢能解決的問題。也不是他這個半瓶子救世主,能乾預的問題。
錢越來越多,一直存到今天,他一下子就推出去小二百萬貫而心無半分波瀾,甚至還萌生出一種,總算是給我逮到花錢機會的微妙感覺。
然而江鴿子卻不知道,他對金錢的概念又出了問題了。
雖然他也參考了他男爵的年俸二十萬貫的基數,想著二百萬貫不多,大概就是我十年的爵位收入而已。
可問題是,他得到爵位至現在也沒去看過他的爵位銀行賬戶。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所謂貴族的年俸二十萬貫,就是好聽的名聲而已。
大部分小貴族,一生都有可能無法見到自己的封地,並根據《九州特殊土地的管理辦法》,不足十萬畝以上的封邑土地,全部由國家農業部統一管理,統一耕種。
而農業部每年購買種子,農機,派專業的人員管理土地,這一切支出都是走貴族年俸戶頭的。
除去以上所有支出,遇到風調雨順的年景,賣掉農產品之後,才是他真正的貴族年俸,每年能夠到手的數目也就是兩三萬貫而已。
話說回來,兩三萬貫養個江鴿子是足夠的。而那些低級貴族,卻要靠著這筆收入,去養活很大一個家族呢。
所以,當江鴿子甩出這筆錢兒,德高望重的藝術家九德先生便徹底被擊暈了,他活到這麼大的歲數了,也未曾有機會接觸過這麼大的一筆錢兒,他走的時候,抱木盒的樣子就像抱著自己的骨灰盒那般夢幻。
還有那位杏美人以及土地執政官,他們皆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等到送這幫人遠離,周鬆淳上下打量江鴿子半天後,才歎息一聲道:“您給的太多了!”
江鴿子走路的腳步遲緩了一下,回頭問他:“多了?”
周鬆淳無奈的拍下腦袋歎息到:“多了啊……您,怎麼會?我的母神阿!我的杆子爺,兩百萬貫是九德先生約一千年的年薪總和,兩百萬貫真的很大!它足夠藝術高校闊綽的使用整五年的能源,也足夠支付所有教師五年的薪金……我們想要從賬戶上支取一筆這樣的金錢,需要跟五家銀行提前溝通半個月,他們才會陸續為我們準備,還不是一次給付清楚……我的母神阿!您就這樣給他們了?”
可是,你也沒阻止啊?
消費總是衝動的,到了這個時候,江鴿子才想起曾經的何明川少年,他們為了一千三百貫,差點就家破人亡那檔子事兒。
好吧!自己真的是對貴族有著天涼王破般的誤會了,大概他們真的就隻睡在普通的床上,而不是至少五千畝奢華大床……
哎!這該死的,無可救藥的地球八十年代言情劇的情懷啊!
周鬆淳回到議事廳,就將整個身體都撲倒在居席上,狀態都有些生無可戀了。
江鴿子有些抱歉的盤膝坐在他麵前,低頭問道:“你~缺錢?”
周鬆淳將腦袋埋在臂彎裡,沉重的點點頭。
江鴿子有些困惑的說:“我有些搞不明白,俞東池那家夥比我可有錢多了,難道他銀行賬戶上連這點都沒有麼?”
並且,他沒變身之前都那麼會賺。
俞東池身體僵直,好半天兒他才歎息一聲,翻過身迎麵朝天的嘟囔了一句:“事實上殿下的口袋,現金數從來沒有超過十貫,他就沒花過錢。”
江鴿子歎息道:“哎!和我一樣哎!”
“我的母神啊,他怎麼能跟您比?殿下從未闊綽過,並且經曆這次禁區事件後,殿下大概再也不會信任這世上任何一家銀行了。”說到這裡周鬆淳猛的坐起來歎息到:“也許殿下會自己開一家銀行吧……”
江鴿子想了一下點頭道:“好啊,到時候我就把我的錢,存到他家的銀行去。”
這也算是給他完成任務了吧?
周鬆淳苦笑,他歪腦袋認認真真的打量著江鴿子。
江鴿子被他觀察的略毛,便伸出腳踹了他一下道:“看什麼?”
周鬆淳聞言,卻相當認真的說出一段話來:“說起來,您的那位親戚,恩,就關秋安那位,他好像也是極其聰慧的,那死胖子跟他在一起還沒有一整年的時間,他的個人財產就在那個人的操作下,已經翻了一倍了!我倒不是個血統論者,不過您家這個血統……”
江鴿子不等他說完,便阻止到:“好好的你怎麼說起他來?”
周鬆淳聞言愣了:“他不是給您寫了一封信麼?難道那上麵沒說清楚?”
江鴿子覺著今天的周鬆淳,說話真是古怪至極,他一直提那個人,他就不知道自己最討厭的就是那個人麼?
察覺江鴿子表情不對,周鬆淳終於提高聲音到:“啊!您竟真的不知道,您家當初的冤案,您的那位小舅舅已經收集到新的證據,將原案推翻了!”
是麼?
江鴿子脖子僵直了一下,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出正確的態度。
原來……是冤案麼?
見江鴿子臉色越來越不好,周鬆淳就趕緊跳轉話題,雙手合十的衝著江鴿子拜了一下道:“金光閃耀的杆子爺!請借我一些錢吧!尾月就要過去,催賬的就要上門了!您叫殿下拖時間這樣的話我還真不敢轉達,因為我這裡是無論如何也拖不下去了。
所以借我錢吧,我以性命擔保,我家殿下肯定會翻身,絕對會翻身!並且一定!一定會還您錢的!您要相信他……拜托!”
江鴿子無奈的看著周鬆淳,什麼叫相信他?這個世界上還有比自己更加了解那家夥的人麼?
他無所謂的點頭道:“好啊,要多少?”
“您有多少?”
就這樣,周鬆淳先生四處碰壁一個月後,總算是遇到了一位傻財主,並得到了江鴿子五家國際銀行賬戶上的所有餘額,整整三百八十五萬貫。
周鬆淳很認真的跟江鴿子寫了借款合同,並且寫了高出銀行的三倍利息給他,雖然他是好心,然而也是白寫給瞎子,江鴿子壓根就沒看出來這是一張高息欠款合同。
還是這天下午,周鬆淳就像個狗腿子般的親自開車,送江鴿子到常青山的東升山莊。
東升山莊距離一幕山莊大約五公裡距離,它真正的主人是關秋安,而且人家有個曾經相當中二的名字叫五鼎山莊。
五鼎是關秋安曾有的至高理想,現在麼,他覺著自己就隻剩下一抹暖陽了。
常輝郡的雪還在飄飛著,一路行來,幾條高纜上遊客並不多,隻有稀稀碎碎的幾群而已。倒是穿著鼓囊背著各式畫板,掛著攝影器材的藝術工作者多些。
江鴿子坐在周鬆淳親自駕駛的車後座默默觀察著,這山上便是沒有多少遊客,公路也依舊保持著絕對暢通,每一公裡就有一輛大馬力除雪機在來回運行著。
周鬆淳一邊開車,一邊在跟隨車秘書絮叨著各種款項的支出。他語氣莫名的輕鬆,還有些歡脫,偶爾遇到幾個不喜歡的名字,他還會罵幾句老三巷味道的臟話。
江鴿子想,有關於周鬆淳這個人,他還真的是挺厲害的,為了他的殿下,缺錢都缺的給彆人跪下了,而這個城市的節奏卻依舊在他的掌控下,循循漸進的健康運行著。
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有關他自己,有關連燕子,有關俞東池,關秋安,周鬆淳,黃伯伯,段大爺,所以一不小心在自己的身邊,已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麼?
大雪依舊在存蓄厚度,也不知道周鬆淳怎麼卡的時間點,東升山莊請柬上寫著下午三點,他就將車恰恰好的卡在了這個時間點,將車停在了東升山莊門口。
天昏,能見度低,然而東升山莊上因能源而亮起的璀璨燈火,在離它三五裡遠的地方便能看到了。
周鬆淳笑嘻嘻的回頭告訴江鴿子:“這就是東升山莊了,我的那個小莊子沒這個大,不過好在離一幕山莊近些。”
江鴿子抬臉看了一下外麵,就笑著譏諷到:“你看人家混的,再看看你混的!”
都跑到我那邊蹭暖氣了。
聽到譏諷周鬆淳也毫不在意,還笑的十分輕鬆的說:“我的杆子爺,有些事情不是這樣衡量的,到了我們……嘿!那死胖子幾歲就跟著殿下了,論工作能力我不如他,論撈錢的能力我還不如他,他比我混的好這很正常,畢竟……質量檢驗部門是個美差,尤其是國家質監,那是真霸道的一個地方!有些事兒以後您就知道了……”
東升山莊門口,關秋安親自打著一把大號的黑傘,為自己深愛的人遮擋風霜。
邢旭卓被過去的生活連累,雖在壯年,然而身體狀況並不是那麼好,以前遇到這樣的天氣,無論如何關秋安是不肯放他出來的。
邢旭卓表情緊張,肌肉緊繃,他蒼白的手緊緊抓著關秋安的手臂,甚至他喊他以前的稱謂都不自知。
他問了好幾遍了:“小胖子,你說楠楠他會來麼?”
關秋安隻能不斷的回答:“會來的,山下都看到他車子了。”
“小胖子,你說楠楠會原諒我麼?”
“會的,你是冤枉的啊!”
關秋安很心疼的看著自己的暖陽,最近因為那亂七八糟的事兒,暖陽已經瘦了二十多斤,現在就是個骨頭架子了。
他摟住他,試圖用自己龐大的身軀為他遮擋住一切風雪,他不間斷的親吻他的額頭,希望自己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度些溫暖過去。
他們一直等啊,等啊,總算是等到了江鴿子的車子。
待周鬆淳下了車,親自為自己的債主打開車門,還貼心的撐了擋風雪的大傘。
關秋安表情有些古怪的盯著周鬆淳,又看看江鴿子。
江鴿子邁步下車,環顧四周之後,他總算是見到了傳說中的那個他。
他似乎是自己應該熟悉的,可他又跟記憶完全不同。
甚至他心裡平靜的想,這就是邢旭卓啊?
一根竹竿子?
邢旭卓的身軀是瘦弱的,瘦到整個麵部的顴骨都支出來了。他的皮膚是蒼白的,白到跟基督山伯爵一個色係。他的眼神是愁苦的,苦到他站在那兒就可以為黃連代言了。
當然,以上的這一切不利元素,都遮蓋不住這真的是一個五官俊麗的體麵標致人兒。
怪不得關秋安喜歡他呢。
從來都忽略自己長相,有一顆強大醜心的江鴿子內心胡思亂想著,還有些彆扭的乾站著。
邢旭卓隔著雪片看著自己的外甥,他內心膽怯,而隨著關秋安用手輕輕一推,他就
小跑著過去,一直跑到江鴿子麵前,本想伸出手擁抱他。
可江鴿子卻躲開了。
他膽怯的,眼神裡帶著足夠的歉意及討好的,不確定的看著自己的親人。
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說:“楠楠,你都這麼大了啊!要是在街上遇到,我……我都不認識你了,你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江鴿子瞥了一眼他的袖子,那上麵有三個重孝的牌子,所以這人在服三人的孝喪。
江鴿子很矛盾的看著這人,他是完全無恨的,可血緣裡的社會關係也回避不了。
雖然他的心一點都不疼,可那小家夥的冤屈,他也有責任去給他清算清楚的。
所以他來了,與這人就站在雪裡對視。
關秋安有些擔心愛人的身體,他想過去,卻被周鬆淳一把拉住了。
“我要是你,我就不過去添亂。”
關秋安無奈的看了一下天空,有些氣悶的合起大傘,隨手遞給身邊的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