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的光線昏暗,全靠敞開的窗子透進來的光亮照著書桌,祁衡看著手裡的公文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更彆提坐直身子換了這個不雅的姿勢。
“你有事兒?”
低低的嗓音從書桌後麵傳出來,祁衡的長腿擱桌上翹得老高,從薑毓的角度都瞧不太清祁衡的臉,隻能看見一雙靴底。
人說相敬如賓相敬如賓,夫妻之間就算沒有恩寵起碼該有幾分敬重,祁衡這副德性,還真是一點都沒有把她放在眼裡的意思。
薑毓也不想看祁衡的臉,垂著眼兒恭敬道:“中秋宮宴上要穿的衣裳今兒下午的時候送來了,妾身給王爺送過來試試大小,若有不足的地方也好儘快讓人改出來。”
祁衡聞言,從公文裡抬眼瞅了一眼薑毓,這小姑膽量是真可以,昨兒個才在青梧軒嚇破了膽又被他恐嚇得大晚上做噩夢,今兒個還敢到他的書房裡來送衣服。
瞧這模樣,真跟沒事兒人一樣,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能做到這份淡定,他還真想誇她兩句。
“擱桌上,用不著試。”
祁衡轉過眼繼續看手裡的公文,這衣裳的尺寸是和他大婚的喜服一起量的,他才成親才多久,用不著試。
薑毓也沒多說,衣服鬆了緊了倒時候是他自己的事情,反正她已經提醒過他。薑毓給翠袖使了個眼色,讓她把衣裳擱到了書桌上。
屋裡靜靜的,翠袖把衣裳放下之後,薑毓就不說話了,也不走,直愣愣地戳著不動了。
要說姨娘的事情雖不大,但不論手段高低懲處輕重,都是她這個當正妻的該當即就料理完的事兒,她想把這事兒推給祁衡自己做決定,就不能她自己先開口把話說開,這樣容易顯得她很無能。
得讓祁衡先開口問她,他問一句,她擠一句,這樣說到最後,她再冷不丁反問他一句“王爺覺得該如何?”兩個嬌滴滴的姨娘,祁衡心裡總有個偏心的,話裡忍不住就得向著點兒誰。
如此一來,不知不覺讓祁衡自己擔了這事兒,她兩頭都不沾手,還能做好人,兩全其美。
傍晚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帶著黃昏時分特有的冷淡。
祁衡等了薑毓一會兒也沒聽她說告退,果然又從公文裡抬起眼睛看薑毓,“你……”
薑毓悠悠然抬起了眼睛,淺淺地勾起唇角,等著祁衡問她還有什麼事兒。
祁衡看著薑毓,拖長了的嗓音頓了頓,然後垂下了眼睛繼續看公文,“你可以出去了。”
出去你個球。
薑毓眸裡的光顫了顫,臉上那溫柔嫻淑的笑意險些皸裂開來,也太不把她這個正妻當回事兒了,有這麼說話的嗎,真是……真是個混球!
薑毓深吸了口氣,計劃失敗,她隻能自己先起個頭了。
“妾身有一事要稟王爺。”
祁衡淡淡道:“你說。”
“今日葉姨娘在水榭彈琴之時,叫聶姨娘打翻香爐燙傷了手。雖然不是什麼大傷,隻是到底葉姨娘那凝脂一樣的手背上讓燙紅了一塊兒,將來要是落下了疤,可是一大憾事。”
薑毓這番話一點兒沒明說聶姨娘的錯,但有耳朵的總能覺出點兒意思,葉芷柔好好地彈琴怎麼就被聶姨娘打翻了香爐?肯定是因為後宅爭寵唄。祁衡前後兩個王妃二十多個妾室,這麼點兒後宅的小伎倆總瞧得出來。
祁衡眉心淺淺地皺了皺眉,薑毓瞧在眼裡甚是滿意,果然祁衡有反應,不管偏心哪個,接下來就該問她前因後果了。
祁衡側頭看著薑毓,問:“你怎麼跟葉芷柔和聶兒攪和到一塊兒去了?”
雖然成親才半個月,祁衡不敢說摸透薑毓彆的什麼脾性,但是有一點能肯定,世家大族裡出來的嫡女都是很不屑跟妾室為伍的,還是薑毓這種連寵都不願意爭,一副要在他府裡做小尼姑的人,更不大可能找他那兩個妾室扯關係。
“妾身往水榭去的時候偶然碰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