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冷, 冰冷刺骨,河水瞬間沒過頭頂, 帶著河泥與腐爛水藻味道的河水鑽入口鼻,薑毓連驚呼的聲音都被悶在了胸口裡。
水榭裡的婢女婆子慌亂裡尖聲呼救, 瞬間就引來了府衛,兩個府衛跳入水中將薑毓撈起, 薑毓一身厚重的襖子大氅, 在這個時候便使打撈的人格外費勁, 岸上接應的丫鬟婆子費了老大的勁才將薑毓扯上了岸。
薑毓落水不久, 尚是清醒, 嘔出了幾口濁水不住地咳嗽,身上卻沒有半分力氣。身邊的婆子丫鬟解了自己身上披的錦襖子給薑毓裹上,拖著肩的拖著肩抱著腿的抱著腿合力把薑毓抬回了院子裡,一麵吩咐了機靈的小廝飛一樣出了府去請太醫上門來。
屋子裡的炭燒得旺, 內內外外生了好幾個爐子, 悶得屋裡的丫鬟婆子額頭生汗臉色通紅。
薑毓的濕衣裳被換了下來, 可頭發還是濕淋的, 翠袖翠盈烘著床邊的爐子拿乾布為薑毓拭發,劉嬤嬤急急端了熱薑湯進來。
“太醫呢?太醫怎麼還沒來?”
翠盈道:“長貴已經去請了, 用國公府陪嫁來的那匹快馬, 想必很快就能將閆太醫請來。”
劉嬤嬤拿著勺子給薑毓喂薑湯,一麵道:“這好端端的王妃怎麼掉水裡了?你們是怎麼伺候王妃的!”
“是因為水榭的圍欄壞了,王妃不小心……”
翠盈答得順口,可說了一半卻忽覺有哪裡不對勁。
“水榭的欄杆怎麼會突然就壞了?”劉嬤嬤一口將翠盈心中疑慮的地方說出了口。
“因為……”
翠盈囁喏著答不上來, 她也是肅國公府的家生子,祖輩爹娘在後宅裡浸淫了這麼些年,很多齷齪的手段還是聽說過的。
劉嬤嬤一臉的恨鐵不成鋼,“真是沒心眼兒的蠢丫頭!”
順手招來了剛送湯婆子進來的小丫鬟子,把薑湯碗塞進了她的手裡,“你們在屋裡照顧王妃,我帶幾個人過去水榭裡守著。”
說著,起身便衝衝地出去了。
“嬤嬤……”
翠袖喚了一聲,心中隱隱覺得這樣不妥,可劉嬤嬤早已打了簾子出門。
薑毓讓錦被裹得嚴嚴實實地讓翠袖抱著烘頭發,方才從水裡撈上來還能被凍得清醒著,可是進了這暖融融的屋裡讓折騰著換衣裳灌薑湯,神思就漸漸沉重了。劉嬤嬤的話她迷蒙裡能聽得清楚,卻木然地無法思考。
祁衡。
薑毓下意識裡嘴唇嚅動了一下,再撐不住自己的神思,闔上了眼睛。
……
屋角的漏刻一滴滴淌下水滴,爐裡的餘香漸漸儘了,最後一縷輕煙緲緲消散。
薑毓的耳邊很吵,身上經絡敏感交彙出,針紮的刺痛。
“王妃!”
翠袖始終守在床邊盯著薑毓,第一時間看見了薑毓睜開眼睛,焦焦慮的眉心猛地一鬆。
閆太醫收起銀針,“王妃醒了,不過隻是暫時的,若夜裡起了高熱才是險關。”
“王妃……”翠袖咬住下唇,斂裙跪在薑毓的床邊。
薑毓的腦袋又脹又昏,仿佛要炸開的難受,隻恨不能再混過去,咬牙頂住了胸腔裡的一口氣,沉沉道:“府裡發生了何事?說。”
哪怕是在黑暗裡,可薑毓的耳邊依舊聽到了方才屋裡的吵鬨混亂,還有她睜眼後下人忍不住的竊竊私語。
翠袖道:“水榭裡欄杆的斷口是被人動了手腳的,有人說看到了青梧軒的人在水榭裡稱修葺欄杆。劉嬤嬤領了王妃的牌子將事情告到了宮裡,現在皇後娘娘派了禁軍宮來,說是要將莊姨娘抓進慎刑司裡去。”
薑毓闔上了眼睛,用力喘勻了胸腔裡的那口氣,“莊姨娘人呢?被皇後娘娘抓走了?”
“尚未,莊姨娘讓人對外稱王爺尚未回府不敢做主,讓府中大門緊閉,禁軍已經圍了王府,聽說府中的府衛拿了兵器已經嚴陣以待,恐怕……”
翠袖說不下去了,若是禁軍破府和府衛起了衝突,那就是造反。不僅莊慧娘彆想活,祁衡恐怕再回不來京城了。
“趕緊扶我起來!”
薑毓用力攥緊手心撐起了身子,眼前一陣暈眩。
“王妃!”
翠袖和翠盈趕緊扶住薑毓,翠盈驚然問道:“王妃你要做什麼?”
薑毓死死抓住了翠袖和翠盈的手臂,“更衣梳頭,我要到前麵去!馬上!”
翠袖也阻攔道:“王妃你身子還沒好,怎麼能起來呢!”
“我……”
薑毓的眼前發暈,多說一個字頭覺得耗儘全力。
下腹隱隱發脹作痛,這幾日原本就是薑毓小日子要來的時候,方才落水之後更衣月事已經來了,無疑又是往病裡雪上加霜。
“不要多言,快去!”
閆太醫收了藥箱在一旁的桌上,聞言隻是道:“王妃原本已受了寒,倘若這會兒在再出去受了風,恐怕病勢如排山倒海,將來或許還會落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