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國公府壽宴(1 / 2)

薑毓轉頭看他, 可見祁衡臉上瞬間的漠然,果然這兩兄妹之間有事。看福安說起祁衡時那親切的模樣是做不得假, 卻含著小心翼翼的茫然,可見福安對祁衡是又愛又怕, 這些年應該不曾與祁衡親近。

再看祁衡現在那臉色,簡直就像說起了一個不相乾的陌生人, 恐怕她說她遇到的是朱皇後的平陽公主, 祁衡都能多問兩句。

薑毓繼續道:“妾身還遇見安邑侯府的人了, 侯府的奴才對公主不敬, 妾身便替王爺教訓了他們。”

祁衡的臉色有些冷, 道:“你自教訓你的,帶上本王做什麼?”

“福安公主可是王爺一母同胞的妹妹,妾身自然是為了王爺才幫公主出的頭。”

薑毓這話可是真心的,就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家務事, 要不是看在祁衡的麵子上, 她才沒那閒功夫搭理。

“喲嗬。”祁衡不鹹不淡地笑了一聲, “你何時這般貼心了, 本王倒是不知道你竟這樣將本王放在心上。”

她什麼時候不“貼心”了,哪回不是事事為了王府著想?

“我可不是找你邀功來的, 隻是看那安邑侯府的老夫人似乎不是個和善的, 所以報於你知道,改日你在朝裡遇見那安邑侯家的二公子,才好同他說說這事情。”

換成其他受寵的公主,大約一封書信一張折子就直接告上皇帝的禦案就把駙馬家收拾了, 但福安是祁衡的親妹,跟祁衡既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卻又與祁衡這個風尖浪口上的正主不一樣,這事兒就又多了一層微妙的關係。

祁衡沒答應,隻是不著調地扯了一句,“你還真是個好嫂嫂,這事兒都給她想好了。”

薑毓盯著祁衡那淡漠的臉色看了半晌,“你可就這麼一個親妹妹。”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可管不上他。”

祁衡站起身子來撣了撣衣擺上的褶皺,“書房還有事兒,我過去看看,晚膳時候再過來。”

說著,大步就走了。

薑毓瞧著他的背影愣著一下,轉過頭來嗤了一聲。

什麼人。

……

肅國公府擺壽宴的日子轉眼就到,薑毓老早便和祁衡收拾停當往肅國公府去。即便是有意去得早,可國公府的門前亦早已讓車馬給堵了個水泄不通,帶著禮上門去的人絡繹不絕,親近的不親近的,相乾的不相乾的一股腦兒的朝著門裡湊,那種門庭若市的盛景,全京城都夠企及的門戶屈指可數。

“像是蒼蠅叮肉,一窩一窩的,熱鬨的緊。”

馬車裡,祁衡鬆開撩起的車窗簾子,涼涼哼了一聲。

薑毓拿著手鏡照著頭上的發髻,聞言狠狠剜了他一眼,“王爺此話何意?什麼蒼蠅什麼肉?”

“這是可是好詞兒,本王誇你這娘家呢?”祁衡抓了一把瓜子兒在手裡,悠悠道:“就像是那新切下來帶血的鮮肉,又肥又嫩又新鮮,遠遠聞著都香,最是招蚊蠅螞蟻。”

薑毓的眼刀子冷冷甩在祁衡的臉上,“王爺這說頭可真是新鮮,什麼話到了王爺的嘴裡就是和彆人的不一樣呢。”

會不會人說人話,不會說就閉嘴。

祁衡嗑著瓜子兒斜斜睨著薑毓,小丫頭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都敢明目張膽地直接嗆他了呢。

祁衡打算給她個教訓,指尖一彈那新嗑出來的瓜子皮就彈到了薑毓膝頭那嶄新的緞麵裙上,“小丫頭要有規矩,本王可是你夫君。”

薑毓讓祁衡那瓜子皮彈得整個人都跳了一跳,伸手飛快將膝頭那瓜子兒皮撣了,同祁衡怒目而視:“你……”

這可是她為了今天讓人新趕出來的裙子,一會兒她還要見人呢!

祁衡的眉梢挑了挑,一副你你奈我何的張狂樣兒,薑毓咬緊了牙,真想把小木幾上那整盤瓜子兜頭朝祁衡潑過去。

堂堂皇室子孫,一點兒都沒個正形,紈絝,敗類,無賴!

薑毓冷哼了一聲,將頭扭向一旁不去看他。

祁衡斜倚在馬車上翹著腿兒嗑著瓜子兒,看著小丫頭扭開頭皺著眉頭氣呼呼的小模樣,心中驀然又升起了一種老父親看閨女的寵愛。

自家“閨女”這小德行怎麼就這麼招人喜歡呢?他心裡怎麼就這麼開心呢?

祁衡兀自暗暗樂了,好想捏捏自家“閨女”的小臉蛋呀。

車窗外有人輕輕地敲了瞧馬車壁,是派去肅國公府通傳的人回來了,馬車緩緩動起來,越過前頭那些排著長腿堵著的車馬徑直拉到了國公府的大門前。

薑毓從車上下來,外頭的冷風吹在臉上,今日的陽光很好,可風卻很大。薑毓抬頭看看了肅國公府那高高的門楣,出嫁還沒有半年的光景,可再回來卻恍如隔世。

薑毓垂下眼來,心裡沉甸甸,仿佛壓上了一塊巨石,上一回回門的時候,老太太可還都不願意見她呢。

薑毓有些出神,肩上就給人拍了一下,後下來的祁衡兩步越過她回頭,道:“傻站著做什麼呢?還不快進去。”

那神情語調,疑惑戲謔,還不怎麼客氣。

薑毓頭皮麻了一下,下意識轉眼瞥了眼來迎她的管家,幾步趕上祁衡的腳步。

大庭廣眾,能不能給她留點麵子,在肅國公府門前還這麼橫,也不怕讓她父親打出去!

……

既來是來壽宴,免不得要先去拜壽,薑毓在外頭怎麼恨不得將祁衡捏死,到了那慈安堂門口卻也不得不起了求靠祁衡的心思。

老太太對她這門婚事是絕對反對甚至反感的,以前是這樣,現在也不會改變心意。她不肯見她疏遠她冷待,無論怎麼樣做薑毓都能夠忍耐。

可是祁衡呢?

老太太的心中是肅國公府,隻這一點薑毓就可以預見一會兒老太太見祁衡的態度。祁衡可是子在皇帝麵前都不屑一顧的人,倘若一會兒讓老太太當麵給了氣受,不知道會不會當場就直接發作?

祁衡看向又莫名其妙停下來的薑毓,“你又想什麼呢?”

“妾身……”

薑毓轉開眼將眼中的擔憂掩去,讓她事先安撫勸慰祁衡忍氣吞聲嗎?祁衡怕是先給她一頓冷嘲熱諷。

“王爺同妾身進去吧。”

薑毓深吸了口氣,往前進了慈安堂。

……

屋裡很熱鬨,肅國公,張氏,還有薑易都在前頭安排賓客,屋裡是二房三房的嬸子陪著老太太,並著薑毓那幾個堂姐堂妹還有薑玥這個未出閣的。一屋子人說說笑笑,很是熱鬨。

薑毓同祁衡進到屋裡,滿屋的聲音霎時就靜了下來,瞅了瞅薑毓和祁衡,一屋子人就要站起來給祁衡和薑毓行禮。

祁衡和薑毓到底受不受待見是其次,王爺王妃的身份可是先擺在前頭。

薑毓之前不曾想起,進了門見屋裡那些人的神色才忽然反應過來,霎時心裡就湧起一陣尬尷,不是為了彆人,老太太可也得朝她和祁衡行禮呢。

“虛禮就免了吧。”倒是祁衡,擺了擺手及時開口道:“本王今日是隨王妃來給老太君拜壽的,是晚輩,該是本王同王妃行禮才是,那一套來往的虛禮便省了。”

祁衡的話一出,屋裡的人皆是愣了一下,二房的嬸子孫氏是個活絡的,忙客氣道:“豈敢豈敢,王爺王妃的身份尊貴,我們怎麼好托大呢?”

祁衡的神色清淡,既端住了架子,亦不顯得刻意,道:“本朝重孝,今天的日子又特殊,免了這些虛禮想必就算父皇知道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孫氏堆著笑臉道:“既王爺這樣說了,臣婦們也不敢忤了王爺的心意,待一會兒到了外頭,臣婦們再向王爺王妃行禮。”

祁衡沒點頭,卻也沒再客氣,到底王爺的身份擺著,能做到這裡已經很差不多了。

薑毓暗自鬆下一口氣,倒是沒想到祁衡會說這些。真想當場就好好誇他一句,看來他也不是不會說人話。

拜壽說賀詞,薑毓讓翠袖奉上了壽禮,不是什麼特彆出彩的東西,無非是一尊玉觀音並著一些其他的東西湊了一張中規中矩的禮單罷了。

祁衡和薑毓的身份特殊,屋裡也沒有人敢同薑毓拉扯家常的,老太太坐在上首雖然冷冷淡淡的,倒是沒有如薑毓想得那樣出什麼不善的話,想必是祁衡剛進門那些“免禮”的話說得夠漂亮的緣故。

薑毓也沒有在那屋裡多待,客氣了兩句虛禮就同祁衡告退了。

“男客都在前麵,王爺隨管家過去吧,不必理會妾身。”

想著祁衡方才在屋裡給足了肅國公府麵子,薑毓也是同祁衡多客氣了幾分。

“也行,正好去前頭見見你父親,免得回頭又參本王不知禮數。”祁衡看了看薑毓,沒說什麼,負手便走了。

“王妃,咱們現在去給太太請安嗎?”翠袖問薑毓。

現在正是最忙亂的時候,張氏怕是恨不得將自己一個劈了兩半用,哪裡有閒功夫招呼她。

薑毓道:“母親該正是忙著,咱們便不去分她的心思了,隨處走走,找個清靜的地方就是。”

“是。”

……

薑毓說的清靜的地方,大抵就是自己的之前的閨閣了,之前做姑娘的時候到處赴那些茶會酒宴的,沒有多少時候是消停的。自嫁入祿王府後帖子少了,即使還送來的也都讓她給推了,在王府過了這麼久的清靜的日子,忽的回了肅國公府這烈火烹油一般熱鬨的大宴還真是覺著有些不太習慣,直覺就不想往那人堆裡頭靠。

翠盈跟在薑毓身後,也並沒有勸薑毓彆一味回避交際的意思,經了劉嬤嬤的事情,她倆現在對外頭也漲了戒心,隻是道:“王妃早上食得少,待會兒到了屋裡奴婢讓廚下送幾盤點心過來,這離正午開宴的時候可還遠著。”

“也不必麻煩這些,廚下今日必定忙亂,你挑現在的時候伸手去要糕點,想必也是要惹人嫌。反正我也不覺得饑餓,你會兒到屋裡燒些水沏壺茶就行。”

到底她也已經嫁出去的女兒不是府中待嫁的大小姐了,行事總歸是要客氣了,況且還是自己娘家擺的宴,她這個閨女也該多體諒為大局著想,少給人家添麻煩。

庭院幽靜開闊,倒是十步一景,沿著寬闊平坦的青石路走不遠就是一道月洞門,遠遠就可見那長青綠樹被修地婀娜的模樣半隱半現地招搖。過了那門前頭就分開兩條岔路,一條往深處的內院走,一條就往今日招待女客的地方走。

薑毓的一隻腳才跨出門檻,就見從蔥蔥樹叢裡轉出一人,金月虹笑盈盈地抱著手臂,道:“你走的可真慢,我都在這兒等你大半天了。”

薑毓叫這麼冷不丁竄出來的人唬得心裡跳了一下,這做派鬼祟,倒是像那些要行不軌之事的,哪裡有大家閨秀沒事兒藏在樹叢裡的?

“這麼多的地方你不待,偏偏往樹叢裡躲,今日府裡來來往往都是人,要是讓人旁人看家你這樣,不消半盞茶的功夫,全京城都知道你這失儀之舉了。”

薑毓真是為那勇毅侯夫人捏一把汗,就金月虹這些完全憑了自己喜好的儀態作風,勇毅侯夫人是怎麼忍著沒把她關個仨倆月的好好正正形。

“失什麼儀?我挑事兒惹事兒了嗎?”金月虹照例是滿臉的不在乎,一句話就薑毓那點子想說教的苗頭給撥過去了。

沒有挑事兒惹事兒就不算失儀嗎?偷換概念。薑毓自然是不吃這一套的,才想再開口,金月虹先開了口,一臉神秘又帶著點兒小小的興奮,道:

“咱去餘音閣裡唄,我有你想知道的事兒告訴你。”

“什麼事兒?”薑毓問。

金月虹已經挽上了薑毓的胳膊,強拖著薑毓往前走:“去了我再同你說,在外頭讓人聽見就不好了。”

餘音閣就在戲閣的邊兒上,名為餘音自然是因為這屋子雖然離戲閣有一條寬闊□□的距離,卻因為靠著戲閣唱台是以一旦戲閣開唱就也能隱約聽著,而且因為閣樓樓梯開口偏僻所以平日裡沒人過來,是個隱蔽的好去處。金月虹也是因為從小與薑毓玩兒在一處的原因才知曉了這麼一個去處。

閣上有熱茶,還有蜜餞果盤,並著一個燒得正旺的炭火爐子。薑毓進去就看到金月虹的貼身丫鬟守在那裡,不消說都是金月虹一早吩咐了自己人從彆處挪來的。

薑毓將手攏交與了翠袖手裡,就像少時與金月虹一塊兒在屋裡玩兒的老規矩,留了丫鬟們在外頭守候。

金月虹一坐下,就端起茶盞嘬了長長一口熱茶水:

“咱那天遇著福安公主被封家人欺負的事情,你與你家王爺說了沒有?”

說了,不過跟沒說一樣。

薑毓不想提祁衡那冷漠的態度,亦端起茶嘬了一口,含混了過去。

金月虹倒也不追問薑毓關起門來的這些事情,開門見山就道,“那天我回去,可是幫你好好打聽了打聽安邑侯府的事情。”

是幫我還是幫你自己?薑毓淡淡睨了金月虹一眼,寬宏大量得沒與她糾結這個,配合著追問道:“打聽到了什麼?”

金月虹道:“你知道福安公主為什麼往鳴音寺裡住著不肯回府嗎?因為就在幾個月前皇後給封晏賜了一個貴妾,親自讓貼身的公公給送進安邑侯府的。雖然是個妾,但外頭早就傳開了,那是賜給封晏做平妻的!要不是怕那些言官彈劾僭越,就明頒懿旨了!”

薑毓的眼神一變:“自古哪裡有給駙馬賜平妻的道理?皇後憑的什麼緣由?”

給皇子府裡塞妾室也就罷了,哪裡有皇室趕著給駙馬身邊納妾的?還是平妻,這可不是僭越這麼簡單了,簡直就是侮辱了。

就憑福安與祁衡的關係,很難想象這不是朱皇後因為祁衡給遷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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