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很暗, 隻餘桌上的一豆火光幽幽顫動。
“皇後娘娘?”
薑毓猛然側頭看向祁衡,驚得險些跳起來, 不,不是皇後娘娘, 而是先皇後!
怎麼會是……薑毓憶起外祖母今日說的話來,那王府的境況分明指的是他們祿王府。
“先帝的皇子很多, 有煊赫家世的也很多, 當年的先帝生母卑微早亡, 隻是京城裡一個旁人記都記不起來的閒散王爺而已, 我幼年時王府還過得很拮據, 甚至連每回的俸祿的領不齊全。”
“雖不至於捉襟見肘,可每一個銅錢使在哪兒都得想得明明白白,母親貴為王妃,一年到頭卻做不上一件新衣, 是以外祖家看不過去, 便時常暗地裡接濟。”
祁衡沒有回頭看薑毓, 眼睛直直地看著床頂上, 薑毓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聽著他的聲音。
的確曾隱約聽人提起過, 當今陛下少年時並不受倚重, 卻不知其中還有這些故事。
薑毓識趣兒地不說話了,這也算是少年隱痛了,沒人想回憶那些不堪的往事。
“是妾身冒昧,還望王爺不要見怪。”
婉霜是先皇後的名諱, 她不僅不知,竟還誤會是祁衡的偷養的妾室。這般作為,已是對先皇後的大不敬,更顯得她小人之心。
“陳年往事,你那時還不知降世與否,自然是不會知道那些舊事的。”祁衡的嗓音淡淡的,聽著並不見怪薑毓的唐突。
薑毓不太喜歡祁衡拿年紀說事,這樣一句話,霎時間便將他們的距離拉開了很遠,顯得她很幼稚無知,仿佛與祁衡差了輩分。
薑毓扭回頭去,什麼也沒說。
可祁衡卻沒有停下的意思,繼續問她,“你是不是很好奇今日林府的事情?明明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天下人都合家團圓的日子,可林府裡卻冷冷清清,甚至連一個能陪你說話的嫂嫂姐姐都沒有?”
薑毓有些猶豫,她的確很奇怪今日林府的情景,可她卻不敢過問,祁衡的外祖當年也是官至戶部尚書的朝廷大員,結發妻子必不會是如今這般神誌混亂的樣子,定是後來變成這樣的。
到底是生了何種變故會使一個人變成這樣,這樣觸及深處的東西,薑毓素來是不會主動去碰的,萬一揭了彆人的傷疤。
“妾身不敢非議……”
薑毓正想著推辭了,祁衡卻已經出了聲:
“因為他們都死了。”
死……
薑毓的心中一跳,又轉頭驚然看向祁衡,死了?
“我母親有兩個兄長,皆是文韜武略的人中龍鳳,長兄林淙很早便投效軍在勇毅侯麾下,從一個小卒爭到最親信得力的副將,再到一軍主將,可在一場戰事裡被人出賣,身陷重圍力戰而亡;二哥林澤精於河工,效命工部主持修繕河堤,卻被人誣陷貪汙貪汙朝廷款項,即便洗清的罪名,可一力主持修造的河堤卻垮了,被人在汛期的時候炸開,數萬黎民流離失所,使得亂民暴動,為平天下悠悠眾口,隻能自絕於皇城大門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