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的嗓音低低響起,看著遠處,卻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著。
“我讓人收拾了,過些時日,你過去小住些時日吧。”
薑毓聞言,想了想,這時節冷熱適宜,倒是適合在外頭走動走動,便應道:“好,還煩請王爺安排。”
祁衡很輕地應了一聲,空氣刹那間便安靜了,祁衡沒有再說話,薑毓也沒有再說話,抬頭看看天幕,月兒還是那樣寡淡,薄薄的雲絮從月前漂移而過,忽明忽暗。
……
日升月落,那一夜薑毓和祁衡在屋頂上待了很久祁衡才帶著薑毓下去,屋中明顯是叫人搜查過了,窗台門口還灑了一層雄黃,叫整個屋子都充滿了一股不怎麼好聞的味道,幾日都不散。
叫祁衡這麼一弄,薑毓倒也不必再擔心蛇不蛇的問題,隻安心在屋裡做了幾天針線,到了時候便同穆王妃一道去了善堂。
這善堂開在京城西邊的一條巷子裡,門麵還是招牌都並不起眼,看著隻像是一處處大大的宅院。
“皇嫂的手藝是愈發精進了,這小衣裳做得,我都忍不住想偷藏下一件。”
庭院裡石桌旁,荀氏一件件瞧著薑毓做的小肚兜,小衣裳,雖然件數並不多,可每一件的針腳用料,精細的針黹功夫,還有上頭隨手點綴的一點兒花紋圖樣,都叫那些小東西除了做工精良之外又多了幾分彆出心裁。
薑毓笑道:“穆王妃若是喜歡,待以後穆王府新添嫡嗣之後,我便為小侄兒量身好好做幾件衣裳可好?”
“能穿上皇嫂做的衣裳,自然他們的福氣。”荀氏將攤開的衣裳慢慢折疊回去,道:“不過屆時想必皇嫂府中也已添了子嗣,皇嫂為自己的孩兒做衣裳都嫌不及,我家的孩兒怕是排不上號了。”
荀氏隨口的打趣,可聽在薑毓的心中卻是震了一下。
她這些日子做了不少孩子的衣裳,做這些東西也愈發順手,做得多了,有時也難免會偶爾想到,若是將來她的孩兒出世了,她要如何做他的衣裳鞋帽,該繡些什麼,怎樣樣式的衣裳又更加舒適。
薑毓自從到這善堂裡來,也不止做些衣裳,這裡的人都親力親為,就連穆王妃也不除外,她既然來了,有時自也是要跟著一道照顧那些尚小的孩子,照看他們一日的起居,跟著那些年長的嬤嬤後頭,也學了不少養孩子的技巧常識。晚上就寢未眠之前,也難免會想,倘若她今後的孩子該如何養育。
想著想著,便開始向往。
可是……
薑毓扯起唇角應付著,“穆王妃說的哪裡話,要是小侄兒想要,這些小事,我這個做長輩的哪裡有不允的。”
荀氏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什麼,風輕輕搖動樹葉,兩個嬤嬤抱著繈褓過來。
“稟王妃,這兩個孩子的病都好了,昨兒郎中來看過了,都說沒事了。”嬤嬤將孩子抱著湊到荀氏的眼前,“您瞧,今兒這精神頭都好著呢。”
薑毓這知道這說的是前不久才收養進善堂的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叫抱來的時候麵黃肌瘦,已經沒多少生氣了,是善堂的嬤嬤請了郎中又日夜照料著,才救回來這兩個孩子的命。
“抱過來我看看。”薑毓招了招手,她這兩天辛苦做衣裳,也不就是為了這兩個孩子麼。
嬤嬤將孩子抱到薑毓麵前,兩個孩子都醒著,睜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外頭的世界,比起剛來時候骨瘦如柴的脆弱模樣,眼下的確是好多了。
“這孩子的眼睛長得可真水靈,想必他們的父母也是俊秀得很,隻是孩子還這樣小爹娘便都去了,看不到他們長大該多可惜。”
薑毓有些感慨,不僅是因為可憐孩子,也為他們的父母悲哀,自己的孩子,卻再也看不到他們長大成人了。
荀氏聽著薑毓的話,眸裡便有些淡淡的愁緒,道:“令州桃花汛將堤壩都衝塌了,沿河幾百萬百姓家破人亡,也不知道多少孩子要失去父母,多少父母要失去孩子。”
薑毓知道,荀氏說的便是這些日子朝廷裡的要事,大街小巷都在議論此事。令州那裡的河堤塌了,有多了幾百萬災民,可那河堤卻才竣工不久,好像工部有很多官員家裡被問了罪。
薑毓沒說什麼,朝堂之事她從來不評論,最多也隻是聽人議論議論,她自己是萬不會在外頭議論這些的。一來是謹慎,二來她不是朝堂中人,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這天下不幸之事何其多,我們能顧上的,也不過是周圍的這一些,隻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便罷。”
“皇嫂說的有理,正是這樣的。”
一陣微風穿過,樹上枝葉搖動,幾片花瓣落下,隻餘下枝頭紅花越發殘敗。
後宅不議政事,沒有人提起話頭,荀氏和薑毓自也不再議論外事,將帶來的東西交給善堂的管事嬤嬤,又看了看各處的孩子,說些尋常的瑣事,看著稍大些的孩子跟著請來的夫子在堂中念書,轉眼就是一日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