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的衣襟讓祁淵拎著,冷眼睨著祁淵那盛怒的臉,唇角忽然就揚了揚,帶著冷蔑和幾分決絕,隻是尚未動作,齒關處便讓一隻手緊緊捏住。
封晏的麵上毫無波瀾,捏在福安齒關處的手卻緊繃到微微顫抖,“她想咬舌自儘。”
“賤人!”祁淵怒斥,“把她的嘴堵上!”
祁淵的令下,身後立即便有人上來製住了福安的雙臂,將布條綁上福安的嘴。
福安沒有掙紮,隻是眼死死盯著封晏,失望,悲憤,最後都化成了嘲諷。
封晏看著,眼底劃過一絲閃躲,挪開了眼。
“祁衡,讓你的人讓開!”祁淵提著劍再次架回福安的脖頸上,“否則我便當著你的麵,將她的舌頭,眼睛,一樣一樣割了挖了!本宮數到三,讓開!”
“一!”
“二!”
“讓路!”
祁衡的臉上仿佛冷霜凝結,抬手下令時仿佛是在斬誰的頭顱。
“哼。”
祁淵冷戾一笑,挾持著福安緩緩走下城樓。
他的兵敗如山倒,城樓內是祁衡帶著人,城樓外則是穆王祁燁帶著人,前後堵死了他,可到底還是要讓開。
“老六,”太子看著領兵在前的穆王,一雙眼中俱是怨毒,“這麼多年深藏不露,倒是本宮小看了你。”
穆王抱拳行了個禮,即便是身披甲胄,仍不減清雅之風,“太子哥謬讚了,臣弟愧不敢當。”
“哼!”
祁淵冷笑,推著福安便往前走,就像是最好的盾牌,他每逼近一步,那堵得嚴嚴實實的兵陣便讓開一分。
周圍的火把熊熊耀眼,蒙蒙亮的天色雲層翻滾,從昨夜到眼下都是窒息的悶熱,該是醞釀著一場大雨。
風起,卷起地上的殘葉,祁淵推著福安步步往前,死一般無聲的靜默。
一滴雨水從天幕落下,撞上飛射的箭尖粉身碎骨。
“太子小心!”
不知是誰喊的一聲,那劍光陡然一顫墜落,電光火石之間血色染了沙塵。
“公主快跑!”
“祁薏!”
“放箭!”
……
豆大的雨點瓢潑一樣落下砸在地上碎成一地殘破,祁薏看著那個擋在自己身上的人,秋水的眼那一瞬仿佛刹那凝固。
封晏的唇角勾起,熾熱的鮮血卻先噴湧而出,濺濕了祁薏如雪的麵頰。
“薏兒……”
封晏笑著,那笑意溫柔如水,清澈明朗,就像是很久以前初雪後漫山梅林裡那個蹲在枝頭朝她笑的少年郎。
“對不起……”他道,“我食言了……”
“我們的誓言,我一句都沒有做到……”
願得一人心,還是白首不相離,采菊東籬下,還是行到水窮處,他都食言了……
很久以前他覺得他可以做到的,都沒有做到。
他們所以為的以為,到頭來也都成了空想。
是誰的錯,又能夠怨怪誰?不過都是曾經的他們太過自不量力而已。
雨水從頭頂衝刷而下,混著他的血水,那樣紅,一滴滴暈染在祁薏素白的衣衫上,就像是一朵朵盛開的梅,豔到了極致,所以成了殤。
祁薏看著,她不想說,也不想哭,滿心的神智早已停滯凝結。仿佛魂魄被抽離,她隻能睜大了眼睛看著,看著那麵龐,看著她前半生所有的歡喜和痛苦。
“薏兒啊……”
封晏還是笑著,那樣燦爛,又那樣溫煦,就像那冬日裡最後的光。
他抬起手撫上祁薏的臉頰,固執地用指尖揩去上麵原本就被雨水衝刷得差不多的血跡,就像是在揩去白紙上的汙漬。
“忘了我……”他笑道,那眼裡亮得若有水光,好似是叫雨水浸染,那樣柔,又那樣決絕。
“就當我……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那麼多那麼多,既然戛然而止了,既然都破碎了,那麼便忘了吧。就當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就當是一場夢。
夢醒,該無痕。
大雨成了汪洋,淹沒了眼前所有的景象,迅疾的雨點打進眼睛裡,痛得仿若針紮。那具擋在身上身體倒下了,就像是轟然倒塌的城牆,無儘灰色的天幕霍然降臨。
【我是安邑侯府的二公子,我叫封晏。】
【我帶你出去,再不關在這高牆內。】
【倘若你願意,我明日便讓父親向陛下求親,求你下降安邑侯府,以後天高海闊!】
……
【好……我們都放手。】
祁薏睜著眼凝望著蒼穹,仿佛有什麼奄奄一息的東西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拂過眼角,滾燙灼心。
好……我們都忘,忘了。
祁薏緩緩閉上眼眸,大雨滂沱而下,冰冷僵硬的指尖終於爬起抓住了封晏的衣角,手臂,肩膀……
“封晏。”祁薏輕輕喚著,忍下的淚在喉間似鈍刀磋磨,“封晏……”
祁薏的手終究撫上那□□的脊背,羽箭林立。
“封晏!”
……
陽光從屋簷上斜照而下,大雨過後的天幕仿若琉璃般乾淨湛藍,綠葉枝椏間水珠仍止不住一滴滴落下,從撐起的窗頁裡往外看,可以看到天幕上那淡淡的半道彎彎彩虹。
“小安兒醒了?”薑毓抱著孩子坐在榻上,看著孩子的小眼兒朦朦朧朧睜開,笑著問道:“安兒睡得好不好?”
孩子睜著眼兒看薑毓,小小的眼睛認認真真,看著薑毓的嘴巴一張一合,緩緩的就笑了。
“和娘一起等爹爹回來好不好?”薑毓的指尖輕輕點著孩子的臉頰,孩子的嘴癟了癟,仿佛是要哭,薑毓忙道:“是不是很悶,娘親帶你到院子裡走走好不好?”
薑毓說著,便抱了孩子起身,丫鬟都不在身邊,隻有外頭守著侍衛。薑毓穿好鞋抱著孩子打開門,外頭帶著濕意的草木味道撲麵而來,薑毓還未走兩步,懷中孩子便已哼哼出了聲。
“安兒乖,咱們不鬨……”薑毓有些抱著孩子輕輕搖著,“娘親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天上太陽……”薑毓清了嗓音低低唱了兩句,緊閉的院門便吱呀讓人推開了。
薑毓抬頭望去,祁衡一身銀色甲胄緩步而來。
薑毓抱著懷中已經哭鬨起來的孩子,眉眼揚起婉婉笑意,朝著祁衡道:“王爺來得正是時候,小世子哭了,王爺抱去哄吧。”
祁衡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還算乾淨。祁衡笑了笑,唇角高高揚起大步朝薑毓走去,“好,我來抱。”
作者有話要說: 前頭扯那麼幾回福安公主,就在這兒等著呢~~~悲劇寫起來才爽~
終於完結了,開心到不能自拔,再不熬夜了~
……
評論有說結局倉促,好啦,就加兩句給我喜歡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