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要在宮中了此殘生,王靜怡便覺牙關都打戰起來,她不甘心,一樣如花似玉的年紀,憑什麼人家能錦衣玉食逍遙快活,她卻隻能在這裡挨餓受凍?
要是、要是她能設法見陛下一麵就好了,隻要能成功侍寢懷上孩子,她所有的困境都會迎刃而解。
王靜怡忽然想到些什麼,叫來侍女小燕,“我聽說……陛下仿佛有頭疾?”
小燕懵懂點頭,“好像是,大家都這麼說,就連太醫院都束手無策。”
所以陛下的脾氣才會這樣壞,誰能終年忍受頭痛而不發作?照她看這都是太醫院的過錯,誰叫他們都是些庸醫,這麼點小毛病都治不好。
王靜怡並不為皇帝擔心,反而長長舒了口氣。
小燕見她麵上浮現笑容,不禁奇道:“選侍,您怎麼了?”
“沒什麼。”王靜怡莞爾。
她隻是覺得,這大概是上天給她的機會吧。
老天爺並沒有虧待她。
*
夏桐坐著輦轎,戰戰兢兢來到乾元殿,她並未感到多麼榮幸,反而覺得那位天子不安好心——皇帝明明前夜沒有寵幸她,怎麼今夜又召她來了呢?
莫非皇帝想在六宮立一個靶子,讓她成為眾妃攻訐的對象,好掩蓋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馮玉貞難道不比她更合適麼?她的美貌在宮中並非第一梯隊,皇帝這樣流連忘返,隻會讓人覺得他眼光有問題,再不然,便是自己會某種狐媚妖術。
夏桐就這樣帶著滿腔疑問下了轎,正要拜倒行禮,劉璋卻大袖一抬將她攙扶起身,“行了,在朕麵前無須拘束。”
他今日的態度居然分外親切。
簡直像鬼上身。
夏桐慎重的道:“陛下威嚴,妾不敢冒犯。”
劉璋故意板起那張劍眉星目的臉孔,“朕看起來很凶麼?”
雖然帥,但真的很凶啊……夏桐下意識就想點頭,隨即一哆嗦清醒過來,趕緊搖了搖頭。
劉璋看起來很想教訓她一頓但終究忍下了,反而溫聲道:“罷了,朕不與你計較,朕賜下的菜你用過不曾?”
夏桐就糾結自己該說是還是不是,禦膳不用視為不敬,可在禦前也不能撒謊呀——那兩道菜都是偏麻辣鮮香款的,夏桐怕嘴裡有味道,因此今夜又是空腹前來。
劉璋一看她的模樣便知內情,歎道:“罷了,朕就知道你是個老實人。”
說著牽起她的手,攜她步入內室,“正好朕也沒用晚膳,不如一起。”
夏桐簡直受寵若驚,而當她進去一瞧,嘴都張開得合不攏了——她不該抱怨禦膳房的手藝,真的,敢情好貨都在這兒呢。
什麼溜鱔段,煨鮑魚,蜜汁蓮藕豬,蟹肉芙蓉蛋……應有儘有。和她宮裡的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光是看著,夏桐就覺得胃裡的饞蟲都要被勾起來了。
可她仍擔心這是場鴻門宴,便違心說道:“陛下請坐,妾站著伺候就行。”
劉璋冷道:“原來你是想抗旨?”
這人的脾氣怎如此善變……夏桐兩腿一軟,忙道:“妾並不敢。”
劉璋這才展顏笑道:“朕喜歡隨和之人,在朕麵前,不必拘於禮數。”
夏桐身不由主地被他按倒在座椅上,麵前俱是琳琅滿目的菜色。
一旁的安如海則悄悄撇了撇嘴,說得好聽,皇帝待其他人可從沒這樣客氣過呢。
念頭才一閃動,劉璋便淡淡發話,“行了,你們都下去罷,朕不用你們伺候。”
眾人如蒙大赦,趕緊告退,說起來這位陛下的性情叫人捉摸不透,相處起來壓力山大,他們也都捏著把汗呢。
順便暗暗為夏才人掬了把同情淚,但,各人自掃門前雪,也隻好請夏主子自求多福了。
殿中隻剩他們兩個,夏桐更不自在,尤其皇帝今日的態度與昨夜好似兩個人,難道他有精神分裂症?
這讓她對著美味的筵席都有些食不下咽。
劉璋則密切注視著對麵的一舉一動,事情不出所料,這女孩子看起來心事重重,可他卻半點探聽不到——甚至因為她的存在,周遭的一切仿佛安靜許多。
這不能不說是神跡。
要知道,打從出世以來,他身邊就從未清淨過,習慣了長久的喧囂,如今驟然得享安寧,對他而言甚至是一種奢侈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