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世就被抱去給仁和皇後撫養,可仁和皇後隻想生個屬於自己的嫡子,壓根不打算精心照拂他;至於他的生母蔣氏,則很快有了第二個孩子,並不願提起從前的傷心事。
儘管長在皇後宮裡,劉璋卻和鄉下的野孩子一般,宮人們自然懶得管他愛去哪兒。或許正因如此,他對外界的感受才會分外敏銳,而真實。
夏桐不知皇帝過往,可見他麵色沉鬱,也就知趣的不再提及。
劉璋倒是很快緩過勁來,拉著夏桐的手笑吟吟道:“有你在,朕如今倒是好過多了。”
一邊旁聽的安如海深以為然,他也覺得陛下最近的狀態好多了。從前總是一副起床氣的模樣,動輒得咎;這幾天卻是氣色紅潤,精神飽滿,逢人都多了三分笑意。連他們這些當奴才的也暗暗慶幸,這夏才人真是命裡的福星,瞧瞧,她才進宮幾天,皇帝就跟換了個人一樣,當真是緣分天注定。
夏桐麵對皇帝的無形撩撥,除了耳根微熱,卻說不出什麼話來——她根本沒做什麼呀。
而且皇帝對她的態度也有些怪怪的,打死她也不相信這是一見鐘情——尤其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隻談愛不談性,騙鬼呢!
劉璋的確沒往那方麵想,起初是意外發現夏桐能壓製他的“怪病”,拿她當個藥引子,及至相處日久,就覺這女子性情隨和,偶爾諧趣,應對起來很舒服。
這讓他對夏桐本人亦多了幾分好感,“朕記得你父親在翰林院當差?”
因進宮的日子太淺,也未正式侍寢,不宜提她的位分。劉璋便想著,或許可以給她家中稍稍加些恩賞,也好讓她甘心情願陪伴自己。
夏桐一聽卻慌了神,她是想當鹹魚,可不想被人架在火上烤,這麼快就加官進爵,旁人隻會以為是她攛掇的,豈非淪為貨真價實的妖妃?遠的不提,蔣太後就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正要推辭,忽聽咣當幾聲脆響,卻是一個粗陶製的花盆摔倒在石徑上,濺落一地碎土。
安如海頓時執著拂塵喝道:“誰這般不當心?”
“公公饒恕,奴婢不是有心的……”那宮娥裝扮的女子一麵慌亂請罪,一麵卻抬起楚楚可憐的臉龐,盈盈看著皇帝。
比起進宮那日的濃豔,今日她刻意布衣荊釵,隻在臉上稍稍傅了點粉,唇上也隻抹了淡淡胭脂,卻更顯勾魂攝魄。
尤其在滿園鮮花的映襯下,生生顯得她如芙蕖一般嬌嫩、雅清,說是嫦娥下凡都不為過。
夏桐一眼認出馮玉貞的形容,卻隻緘默不語。雖然馮玉貞的伎倆看起來很拙劣,但,隻要人生得夠美,手段不過是次要的。
皇帝開口了,“你是誰?”
馮玉貞暗喜,卻悄悄擰著手絹,故意做出一副柔弱不敢回答的模樣。男人不喜歡攻擊性太強的,她便得儘量按照他們的口味塑造。
不過皇帝既然親自發話,可見今日這步棋走對了。等她成為宮中首屈一指的寵妃,倒要看看夏氏可敢在她麵前囂張?
馮玉貞如此想著,不露聲色向皇帝身側睨了眼。
夏桐倒沒感到危機,馮玉貞得不得寵都與她不相乾。樂天安命,知足常樂,這才是正理。
馮氏如此美貌,安如海當然一眼便認出她的身份,可他也不敢戳穿,萬一馮氏一舉成功了呢?便訕訕陪笑道:“回陛下,她是玉芙宮的侍婢。”
馮玉貞此時嬌怯怯開口,“妾奉馮美人之命到花圃去搬幾盆牡丹,不想笨手笨腳,竟冒犯了陛下,還望陛下饒恕。”
一麵說著,香腮順勢滾下幾滴淚來,當真如梨花帶雨。
夏桐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沒拿奧斯卡太可惜了。
這麼美,又會使心用計,她若是個男人,隻怕也會入甕。
劉璋卻隻漠然道:“原來是玉芙宮的,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朕看你也不用回花房了,去圊廁行吧。”
馮玉貞幾乎軟倒,麵上一副難以置信,“陛下!”
她沒聽錯吧,讓她去掃廁所倒夜香?這是人乾的事嗎?
皇帝臉上頗有怒容,“還有,安如海,傳朕口諭,馮美人不能約束宮婢,冒犯聖駕,罰俸一月,不得有違。”
安如海急忙領命,心道馮氏這回闖禍闖大了,陛下這回看來動了真怒。
馮玉貞聽到又是罰俸又是圊廁行的,幾乎便想不管不顧暴露真身,安如海卻死死拽著她的胳膊,“姑娘,您還是老實認罰吧,彆再惹陛下生氣了!”
馮玉貞驀地醒悟過來,皇帝擺明了沒被她色相誘惑,她是美人還是奴婢都一樣。倘這會子反口,豈非坐實了欺君之罪,下場更不會好。
可惜了她那三百兩銀子,何年何月才能還清啊……馮玉貞心中萬般茫然,沒骨頭一般被安如海拖下去。
禦花園恢複了安寧。
劉璋仿佛沒事人般,重新攜起夏桐的手,“咱們繼續賞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