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凝聚人心(1 / 2)

六姊妹 伊北 6816 字 3個月前

逢年,家文忙碌起來。再婚後,她的角色轉變了,她是三個孩子的媽,一個親生的,兩個後繼的。平時來往少,但到了年節,還是要把麵子撐起來。什麼家務都做,現實讓她變得更加識時務,衛國去世,家文已經不再是那個天之驕女,任性的婦人。她漂亮,但她無法像街上的女人那樣,用著最後的美貌達成宏達的目的。歸根到底,她還是個過日子的人。老實說,老範對她很不錯。當然這種不錯,是關起門來的,隻有她知道。對外,她必須把麵子都做到。包括這頓年夜飯。

菜是幾個月前就開始準備。醃的臘的,有鹹魚、鹹雞、鹹鴨、鹹肉,都是自己做,醃漬在最大號的紅色橡膠盆,香腸是去水廠路找人灌。醃好了掛在陽台的鋼精衣服架子上,一排,晾著,煞是壯觀。光明卻覺得家文和老範有些多此一舉。

他不理解老範和家文的儀式感。

越是重組家庭,越需要這樣的日子凝聚人心。

他更擔心飼料公司的房子,說要拆已經有日子,看來是真的。

家文在廚房忙活,光明走過去,叫了聲媽。家文顧不上,“沒你什麼事,看書去吧。”

“媽——”光明把廚房門合上。

家文這才察覺兒子有事。她把手在圍裙上揩了揩,等他下文。

“飼料公司的房子要拆。”光明直說。

家文已經拿到意向書。拆遷戶可以適當照顧,福利買房。“有這事。”家文說話向來擲地有聲。

光明不說話。他猶豫。

家文先說:“你這麼想?”

“聽說拆了還要蓋。”

“說你的想法。”

“還是應該要一套。”

家文愣了一下。她不太想要,一個出於實際情況,衛國去世,家裡還背了債,馬上光明要上大學,也要用錢。再一個出於情感上,衛國自從搬進那個房子就生了病,她不喜歡那個地方,想忘記它。拆了更好。但她不能直接跟光明這麼說。

隻好委婉地。“我也想要,有套房子當然好。”家文定調子,話鋒一轉,問,“你以後打算在淮南麼?”

光明搖頭,但他希望保留,保留住父親的記憶。

家文照實說:“現在家裡沒什麼存款,再買,也很吃力,除非借錢,你馬上要上大學,起碼幾年的學費得想辦法留出來,這次拆遷,不要房子的,一家給八千,不多,但好歹能挨過這幾年。”她把光明當大人,衛國去世,她和光明攻守同盟,光明必須長大。

光明呆立,一會,才說:“那不要吧,要那八千。”

無聲地,光明出了廚房。家文讓他把門帶上,說油煙大,門剛闔上。家文眼淚就下來了,連忙抹掉。老範進門,問排骨燒得怎麼樣。家文自顧自解釋,“嗆人。”她怕他看出她落淚。

老範說:“換氣扇怎麼不開呢。”又走過去,把換氣扇打開,煙氣嗚嗚往外走。

淮河大壩一路向東延伸,荒煙蔓草中站著個人。光明對著河水,突然猛哭一陣。哭好了,再漫無目的朝西走。隻能哭給河水聽。除了他,或許沒有人那個家將被拆遷。物質層麵的毀滅。從此之後,那個曾經溫馨的小家庭便沒了“遺址”,隻能悄無聲息存在於光明的回憶裡。滄海桑田,不過一夕之間。

不出半個月,飼料公司老樓的人幾乎搬走了。家文也匆忙找人,老家具該處理的處理,讓閆宏宇來幫忙拉走。家藝卻寶貝的跟什麼似的,說這種老家具款式難得,除了菜櫥子,她都包圓。五鬥櫃、大衣櫃、半截櫃、床頭櫃,都運到她的旅店裡。她的寶藝旅館追求個性化,務必像“家”。

光明得知這些東西被搬走,難過了好一陣,摸底考試名次下降,頭一回跌出前十名。他隻能儘己所能保留點遺物。爸爸的照片、書,都留了下來。衣服都被送給農村人。他搶救了一塊衛國戴過的手表,表帶掉了,隻有個表盤,他留著,考試用它掐時間。

這日,家麗收電費路過車站村,順道去家藝的旅店看看。

家藝給大姐倒茶,兩個人坐在前台沙發上聊天。家麗問王懷敏後來又沒有來找事。

“來什麼來,合法地產,都是我的,來十次打回去十次。”家藝的旅館開始賺錢了。錢壯人膽。

家藝又領家麗到幾間屋子看看。家麗說:“一層利用起來了,不錯,如果二層也能用上,兩層打通,將來還能蓋個三層,就真快做起來了。”家藝笑道:“慢慢來吧。”這事她認為不宜過急,王懷敏的房子剛到手,再瞄準宏宇和家喜的,她估計王懷敏也會作梗。

家麗說:“年下回去。”

家藝道:“不一定,看看初二吧。不能保證啊,電話聯係。”家麗又談到老四,愁心地,“這關到什麼時候?人都要關傻了。”

家藝說:“宏宇在找人,”又突然好事地,“對了,張秋林也在找人,那天他還來我旅館住過一天。”家麗警覺,“他不會又……”欲言又止。

“不至於,”家藝說,“純朋友幫忙。”

生意來了。家麗沒再多問。朝東去,就到國慶路十字路口,方濤的車趴在那。家麗到跟前,方濤從車裡下來,兩個人站在路邊大賓館門口說話。

“有消息麼?”家麗問。

方濤搖頭。

“一家子都使不上勁。”

方濤感激地,“大姐已經夠費心了,不過宏宇他們托人打聽了,家歡在裡頭沒事,估計年後,就能出來。”

家麗說:“就是辛苦你了,又要帶孩子,又要賺錢。”

方濤說這不應該的麼。

“謝謝你。”家麗說,“關鍵時刻頂住了,沒離開老四。”

“說什麼呢,這輩子我也不會離開她。”

“如果她判刑了呢?”家麗問。

“我等她,我帶孩子。”方濤難得深情。

“聽說他們行長在裡頭跳樓死了。”家麗帶來個消息,“檢察院都有人受處罰,屬於重大失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