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提議先買幾個紮紙人試試,巫蘭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好同意。
找了家純手工的鋪子,也不知是不是這年頭,掛上“純手工”三個字就身價高一點,總之三個紙人花了一千多。
其中天晴的最貴,因為她要求有一件華麗的紅裙子。
紙人製作工期較長,等東西送過來,都已經一個月後了。
這期間江鳴則總是不見蹤跡,早上來了公司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下午再回來一起下班回家。
紙人送來的當天,江鳴則依舊不在。
連帶著兩個使役也被他帶走了。
此時離公司數公裡左右的一片住宅區,江鳴則扣著帽子,靠在樓道口。
他故意把帽子壓得很低,甚至無師自通了偽裝技巧。
這棟樓的四樓,就是巫蘭生前的家。
天晴飄上去偵查,多雲跟在江鳴則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江鳴則本就八字輕,現在身邊有了兩個使役,普通小鬼已經不敢近身。
不一會兒,二樓的人家傳來打罵聲,接著一個女人牽著個學生模樣的男孩子跑了下來。
那男孩經過江鳴則身邊的時候,還看了他一眼。
多雲發出一聲怒吼,頭發都炸了起來,盯著那男孩的背影。
不用身邊的使役提示,江鳴則也看見了他身上屬於咒的痕跡。
這是這個月來,他第一次看見這個男孩跟他母親一起出來。
之前看見,都是他正常上下學。
要不是他手臂上掛著一塊黑紗,江鳴則都看不出他家裡剛有人去世。
甚至他還見過又一次,這男孩借著姐姐去世的理由,逃學去網吧打遊戲。
不過之前他並未看見很明顯的咒跡,而這一次,咒跡太明顯了。而且和身邊女人的連成一片,分外醒目。
這就說明,那個女人,巫蘭的母親,也是參與者。
自詡早已墜入深淵的江鳴則都想象不出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親人存在?
他本以為魏鳴遠已經是難得一見,可這世上還有事情在挑戰著他的認知下限。
江鳴則也知道他們今日又在吵什麼。
這麼一個月,他不想知道也該知道了。
本市房屋均價不低,他們剛拿到巨額保金,就在琢磨買什麼樣的房子了。
這裡要提的一點就是,這個家庭是再結合家庭。
巫蘭隨母親的前夫姓,很小時候母親離婚帶著她,嫁給了現在的父親。
這個弟弟也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越是深入理解,就越是迷茫,人性之惡,到底能至什麼地步?
江鳴則看著他們倆的身影,拉低帽簷跟了上去。
天晴實時傳達著他們倆的對話。
“早知道不這麼快火化了。”這是母親的抱怨。
弟弟說:“那放在家裡乾什麼?”
“誰說放在家裡了,放殯儀館不就行了。”
“要錢啊。”弟弟撇了撇嘴。
母子倆沉默了一會兒,過後母親又說:“哎,你爸就看上了新區的房子,也不想想咱們這裡房價多貴!”
弟弟沒說話,但神態明顯是不認可母親的話。
“那是我女兒!”母親一下又來了氣,說道,“按理說隻有我是受保人和繼承人。”
“仔,你向著媽媽,跟爸爸說,把現在房子買下來就可以了。”
弟弟不樂意道:“我想住新房子,咱們現在的房子樓層太矮了。”
“矮……”母親尷尬道,“矮一點方便啊。”
“不好,不喜歡。媽,你再去弄點錢。”弟弟說。
接著母親便嘟囔了幾句,不再說話了。
江鳴則卻發現,他們的路線十分眼熟。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兩人就到了公司樓下。
母親從身邊的帆布袋裡掏出一個瓷罐子交給弟弟,說:“你捧著,到時候哭就是。”
“我哭不出來。”
“不哭沒錢!”母親嗬斥了一句。
兩人上樓。
與此同時。
魏鳴遠好不容易把狄天音給勸了回來,此時正在公司裡。
狄天音每次進這樓都不舒服,那麵鏡子告訴她,這棟樓是被個大鬼怪所控製的地方。
老實講,她根本不懂為什麼這麼一棟風水不好的大樓會被那樣階級的鬼怪所看上,但她從魏鳴遠手裡拿到了一樣好東西,為還因果,必須幫魏鳴遠一次。
整片區域都被籠罩在那東西的力場下,狄天音的感知力被削弱了很多。
其實這次魏鳴遠回來,已經是想把公司轉手了。
但是轉手也隻能轉業內人,一家鬨鬼的公司,沒有人會接手,他能力不足,隻能再次請求狄天音來幫忙。
為此,他甚至都把從江鳴則那裡得來的三日枯給送了出去。
另一邊,江晏和巫蘭正圍著三個剛做好的紙人看。
“這個,我的天啊……”巫蘭看著就笑噴了,“這也太誇張了吧,天晴姐喜歡這樣的?”
天晴那個紙人著實是誇張,紙做的紅裙子一層層的,擺著都巨大,再撩開接地裙擺一看,居然連腿都沒有。
“這怎麼走路啊?”江晏實在摸不著頭腦。
要知道,他剛才還為要不要掀開紙人的裙子這件事糾結了一會兒呢!
“也許可以用飄的?”巫蘭說著,去看屬於自己的那個。
這是個穿著旗袍的小姑娘,不得不說這個紙人真的紮得很精致。
要是乍一看,還真能把這個當做真人。
“不錯哎!”巫蘭開心死了,一個勁問,“什麼時候可以穿上?”
“不要急嘛,等鳴則回來了,他應該有辦法的。”江晏說。
他看巫蘭一臉開心的樣子,問道:“喜歡這個紙人?”
“好看哎!”巫蘭急忙點頭。
自從變了鬼魂,完全沒有想象中的孤寂,反而是輕鬆了很多。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來了這裡的緣故。
而此時,她的母親和弟弟已經到了隔壁門口。
隻見她一聲哭嚎,往地上一攤。身邊的弟弟捧著骨灰壇,也哭了起來。
母親一邊哭一邊得肝腸寸斷,一邊喊著:“我來看看我女兒……我來看看……”
門內員工好奇的跟了出來,他們隻知道巫蘭是生病請假,卻不知道她是去世了。
有女孩被她的哭聲所感染,得知了巫蘭竟然已經去世,眼中也有了點淚意。
“我來看看我女兒之前上班的地方……她在哪?在哪?”她哭得實在可憐,的確是個失去了女兒的可憐人。
“伯母節哀啊。”有女生去扶起她,道,“巫蘭以前和我們是特彆好的朋友……”
她們把巫母領到巫蘭生前的辦公桌前,桌上除了電腦,還有一些小女生的擺飾,不用說,肯定是巫蘭的。
可她要看的哪裡是這些小擺飾?她要的是老板出來,所以在看到那些的時候,哭聲頓時更大。
女人哭鬨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本在會議室和狄天音聊天的魏鳴遠隻好先告罪出來。
當得知是自己的優秀員工去世,魏鳴遠心裡咯噔一下,看巫蘭母親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一定是來敲詐的!魏鳴遠此時心裡隻有這麼一個念頭。
他被巫蘭母親抱住了手,聽著對方的哭泣,魏鳴遠心裡隻覺得厭煩至極。
這一幕明顯是黃鼠狼找上了狐狸,各自都沒安什麼好心。
魏鳴遠臉上並未露出其他表情,任由對方哭鬨了一會兒,就抽開了自己的手。
他的確沒想錯,來這裡的並不是真的想念女兒,而是真的來敲詐的。
巫蘭母親聽著這個老板浮於表麵的安慰,心裡暗罵當老板的果然都沒有良心。
可上百萬的保金她都鬨到手了,她沒把這個年輕的老板放在心上。
這一次一定要鬨到一些錢,有了錢,就可以買孩子他爸喜歡的那個房子了。
魏鳴遠和她開始了老狐狸之間的見招拆招,同時,弟弟接到了母親的暗示,哭得更大聲了。
十七八歲的孩子嚎啕起來,那聲音真不是蓋的,整棟樓都仿佛回蕩著他的嚎啕。
門口漸漸彙聚了一些看熱鬨的人。
江晏這邊也稍微聽到了一點動靜,卻因為關著門,那聲音不是特彆清楚。
至少,巫蘭並不知道旁邊鬨騰的主角,就是自己的母親和弟弟。
她還在纏著江晏問以後她是不是可以像人一樣做事,顯然,她因為那個紙人所以特彆開心。
等問完了這些,她就開始問:“江鳴則他什麼時候回來?”
江鳴則此時正混在外麵圍觀的人群裡,看著他們的所作所為。
當然,他也看見了魏鳴遠。
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巫蘭母親臉上的微妙表情,和魏鳴遠是一樣的。
他們都正在腦中算計著,怎麼樣的情況下才能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