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她吧。”係統擋在了江晏眼前。
“生生死死是定數,你救不過來的。”
江晏看著前方已然墮入惡鬼道的巫蘭,輕輕歎了口氣。
“哎,我還想拉她當員工呢……”
江鳴則不太會談生意,自己又不能出麵,多個幫手多好啊。
再說巫蘭不能離開咒簽,咒簽被江鳴則回收了,巫蘭也隻能跟著過來。
“多好一個小姑娘。”江晏走到僵直的江鳴則身邊,低聲道,“救不了了。”
江鳴則轉頭看父親,眼裡全是惶恐和茫然。
這明顯是趨於崩潰的樣子,江晏拍了拍江鳴則的肩,嗬斥道:“現在動手,至少她不會再痛苦下去。”
“不……”江鳴則喃喃吐出一個字。
江晏卻也沒想讓江鳴則動手,江鳴則已經快要崩潰了。
生前一世死於他親手做出的咒簽,身後一世又要在他手裡魂飛魄散?江鳴則受不住這個打擊。
堅強不是他的品格,不然也不會在父親去世的時候就直接黑化。
他總是執著的想要抓住一些什麼東西,不想要改變。之前是父親,現在是巫蘭。
“不行!”
江鳴則猛然回過神來,急忙擋住了江晏欲上前的步伐。
他背對著巫蘭,另外二鬼早就遠離了巫蘭。
江晏正要勸一勸他,卻見他身後,巫蘭抬起溢出黑火的眼眶,抬手猛地給了江鳴則背後一爪子。
而江鳴則毫無防備,實打實接住了她充滿恨意的一擊,並朝前撲去。
江晏一把接住他,道:“她已經分不清敵我了。”
“我……”江鳴則斷斷續續,咳出了一口血。
他緊緊抓著父親的衣袖,問道:“你……要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江晏不是道士也不是和尚,不會念經超度。
他隻能儘快結束巫蘭的痛苦。
就在此時,一直在關注動態的狄天音忽然說:“你們之前不是一定要瞞著她嗎?怎麼現在直接要讓她魂飛魄散?偽善!”
這話說得,出世佛也要被她撩起火氣。
江晏道:“這哪有你的事?彆在這上躥下跳撩火,打哪兒來滾哪涼快去!”
“你!”狄天音氣急,道,“你怎麼說話的?”
“對人說人話,對鬼說鬼話。”江晏彬彬有禮,朝她點頭致意。
狄天音恨恨,眼見巫蘭因為本能畏懼不敢去找江晏,轉頭看向自己,立即清了清嗓子。
“巫蘭,你叫巫蘭對吧?你要堅強,雖然真相真的很殘酷,可是你一定要堅強!”狄天音握著拳頭,開始對已經聽不進任何話的巫蘭進行“愛的演講”。
“你雖然死了,可誰說不是一次新生?”狄天音說著說著,發現巫蘭轉頭看向自己母親。
她雙眼一亮,道:“對,你看,那邊是你的親人,他們說不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狄天音上前去,一點不怕的朝巫蘭伸手。
巫蘭怒吼著給了她一爪子。
狄天音後退一步,瞥了一眼看戲的江晏和差不多快昏迷的江鳴則,又繼續道:“你振作起來!”
此時江晏已經在朝係統打聽狄天音從小到大的曆程了。
“她是不是從小到大從沒受過挫折?”江晏問。
“世家大小姐,天賦異稟,又怎麼會有挫折。”
“這難怪了。”江晏拖著兒子,把他放到沙發上,一邊說,“隻有這樣長大的小孩,才會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過不去,這個世界充滿愛。”
果不其然,狄天音下一句就是:“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事情是過不去的!”
“嗤——”江晏一聲冷冷的嘲諷。
他低頭看了看江鳴則,自語道:“也許隻有我這種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社畜,才會覺得,有個避風港是多麼可貴的事情吧。”
可惜,他好不容易給巫蘭搭建出的避風港,被毫不留情的毀了。
她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巫蘭要堅強起來。
江鳴則背後四道又長又深的爪印,傷口已經泛出黑色。
他吊著一線清明,嘴裡不斷喃喃:“對不起……”
轉頭看了一眼巫蘭,江晏道:“她沒法原諒你。”
江鳴則渾身一抖,勉強睜開眼。
“所以,你有辦法壓製住她嗎?”江晏又問,“咱們這邊接納鬼魂再就業,我看巫蘭就不錯。至少你要把自己的懺悔說給她聽。”
另一邊。
巫蘭的母親和弟弟團抱在一起,想要逃跑,可卻雙腿發軟。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從剛才起,弟弟已經揪了自己好幾下,就為了確定是不是在做夢。
然而疼痛感告訴他,並不是做夢。
巫蘭被狄天音各種乾擾,攻擊起來狄天音又會躲,滿心殺意已經激得她發狂。
終於,她聽見了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並轉頭去。
血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砸下去。
她終於換了目標,朝真正的凶手走去。
就在她靠近的時候,母親終於回過了神,一骨碌站了起來,死命去拉自己的兒子。
一邊拉,她一邊狂吼著:“你彆過來!你彆過來!”
巫蘭果然停住了腳步,看著他們。
見她站住了,弟弟好似也緩過來一些,順著母親的力道站了起來。
看見這一幕,狄天音心裡一鬆。
然而下一刻,巫蘭的以一種奇詭的姿態衝了過去,掐住了剛站起來那少年的脖子。
她兩隻手狠狠掐著,空洞的雙眼直勾勾看著他。
沒有任何疑問,她似乎已經不想去問一句“為什麼”,隻想將他置之死地。
狄天音急了,急忙施法想讓巫蘭鬆手,可厲鬼抓住了生死仇人,又怎麼會輕易放手?
符咒鎖住了巫蘭全身,隻要她掐緊脖子,符咒也會束緊她。
可即使是承受著非人的痛苦,巫蘭還是沒鬆手。
她早已沒有了神誌。
自己孩子被惡鬼抓住了,身為母親又怎麼能不救?
她使勁兒去拉扯,甚至在看見她脖子上的咒線,還伸手去拽。
身為下咒人之一,她是能夠碰到這東西的,隻是巫蘭不會讓她去碰。
咒線是她的命門所在,在對方手指挨著的一瞬間,巫蘭就一爪子把她刨開。
力道不小,女人一下就摔了出去,臉上出現了四條爪印。
所幸並不深,也並不是真的流血,隻是黑色四道,看上去怪嚇人的。
眼看著事態有點控製不住,狄天音下了狠心,狠狠一掰手中咒簽。
巫蘭猛然發出一聲滲人的慘呼,四肢像是被捏住了一樣,以不正常的角度擰來擰去。
她手下那男孩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巫蘭!”狄天音又朝她道,“你再這樣下去,你要堅強,受持本心!”
巫蘭發出近乎獸類的嘶吼,即使身體扭曲得可怕,她也沒鬆開手。
剛才被她一爪子揮開的女人又撲了過來,這一次,巫蘭直接將手伸向了她的胸口。
“救不救?”江晏低聲朝江鳴則問。
“為什麼要救。”江鳴則冷靜了下來,道,“死了就死了,殺人者人恒殺之。”
說完,他心中默默道:我也一樣,人恒殺之。
“哈。”江晏笑了一聲,“瘋了。”
江晏指的是江鳴則老在他麵前掩飾自己發瘋的樣子,江晏好幾次都想拆穿他,想了想還是沒下手。
因為他知道,小孩在父母麵前,總有一種天然的畏懼感。
就像即使成年的男孩不會在父母麵前抽煙,長大的女孩也不會在爹媽麵前討論追求者——這樣的狀態,會一直維持到他們成為父母之前。
江鳴則沒說話,他一直盯著狄天音……手中的咒簽。
狄天音還在糾結,她不忍心下手把巫蘭除掉。
可是她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告訴她,那個魂魄沒救了。
那個魂魄已經從最初的澄澈變成了混沌,已經被殺意衝昏了頭腦,即使今天手上不沾人命,往後也是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