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大早,天還沒有亮,唐芋就被鞭炮聲吵醒了。
八十年代的鄰居們互相拜年的時間是真的很早，因為要先在各個鄰居家拜年走一遭，然後上午再去親戚家拜年,所以早上六點半的時候就出現在鄰居家門口，絲毫不會覺得不對勁兒。
唐芋昨天晚上睡得有點晚，被鞭炮吵醒的時候還很困,伸手揉了揉眼睛，然而想到自己早點拜完年之後,就能早點去給外婆和唐苗做好吃的,還是一咬牙從被窩裡鑽出去了。
清晨的屋子裡格外冷，唐芋起床之後連忙哆哆嗦嗦地穿衣服，剛穿好衣服，就聽到自己家門外有聲音。
不是有人敲門,也不是有人路過,而是一陣窸窸窣窣地聲音,時不時有一聲悶響,不知道誰在門外鼓搗什麼。聽起來已經很小心翼翼了，然而依舊會時不時碰到家裡的大門。
唐芋頓時緊張起來，第一反應是有賊。但是馬上她就打消了這個想法,大年初一的清晨，正是家家戶戶都要拜年的時候,不可能會有哪個賊這麼蠢,在這個時候撬自己家的大門。
唐芋三步並兩步地跑到自己家的窗戶旁,探著頭往外看，看到盛鶴年的身影，他一手拿著膠水一手拿著紅紙，往自己家的門上……貼福字。
唐芋簡直哭笑不得。
她本來想將大門打開，和盛鶴年打個招呼，然而擔心自己一開門，盛鶴年的福字貼歪了，更擔心見到盛鶴年之後太尷尬。
兩個人說什麼呢？
難道她要問盛鶴年，“啊，你為什麼要往我家門上貼福字？”
唐芋也真的搞不懂，盛鶴年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於是脖子一縮，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回到屋裡去洗漱了。
等到唐芋將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盛鶴年也已經離開了，唐芋在窗戶上看著盛鶴年離開的背影，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她就裝作沒看見吧。
然後裝作認識盛鶴年的字體，等下次碰到他的時候，再客氣一番、感謝一番。
……雖然唐芋也不知道這種偷偷往人家門上貼福字和春聯的事情有什麼好感謝的。
……但是如果裝作不知道的話，那就更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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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芋原本想等著外婆和唐苗都收拾好之後，自己就出門去拜年。萬萬沒想到的是，外婆和唐苗雖然起床洗漱好了，但是盛鶴年走了幾步，調轉方向，竟然又回來了。
第一個敲響了唐芋家的門，成為了第一個給唐芋家拜年的人。
這也沒什麼，畢竟拜年總有早有晚，唐芋聽到周圍的人家，也都熱鬨起來了，大家都開始了拜年。
但問題的關鍵是，唐芋明明剛從窗戶裡看到，盛鶴年離開自己家門口，這麼短的時間又敲門來拜年了，唐芋估計著，盛鶴年都沒有走到自己家，走了兩步就又折回來了。
唐芋為盛鶴年打開門，裝作開門的時候剛剛看到門口貼的春聯的樣子，“誒？這是你寫的？這多不好意思……”
盛鶴年來拜年的時候，在屋裡坐了沒有五分鐘，就告辭離開了。
唐芋是真的納悶，“他這樣悄無聲息地把春聯貼上，圖的什麼啊……”
唐苗在一旁抿嘴笑，“喜歡你唄？”
外婆臉上先是浮現出驚訝的神色，很快又換成了然的神色，一臉理所當然地笑著說道，“我們小芋這麼好，年紀相當的男孩子，都應該喜歡！”
唐芋被外婆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搖頭，“也不是啊……很多人還是喜歡穩定工作的，不太喜歡我這種一個人打拚的。而且我長得也不是很好看……”
外婆笑道，“大過年的，你就彆再謙虛了。”
唐芋一家三口人，其實都沒有猜準盛鶴年貼對聯的心思。其實盛鶴年貼對聯的心思很簡單，既不是為了展示自己的字好看，也不是為了表現自己心中惦記著唐芋，而是因為盛鶴年發現，唐芋這個人不愛虧欠彆人，哪怕隻是一點點小事，一點點小東西，一點點小忙……唐芋都會在心裡惦記著，以後有機會的時候回還回來。
盛鶴年想到，自己貼副春聯，就能讓唐芋在最近幾天進門出門的時候，時不時惦記著這件事，時不時想起他……就覺得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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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來唐芋家拜年的人都差不多，都是附近的鄰居，但是唐芋明顯能感受到，今年來自己家裡拜年的人，好像臉上的笑容弧度更大了，說話也更熱情了，停留的時間更長了。
差不多每一家停留的時間都比盛鶴年長，而且這家沒有走，下一家就又來了，唐芋本來想抽一個沒有人來拜年的空隙，自己趕緊跑出去，出去給鄰居們拜年。
結果竟然找不到這樣的空隙。
唐芋隻好一直在家裡，和外婆還有唐苗一起招呼來拜年的客人，畢竟客人在的時候，她說我要出門給彆人拜年了……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早上兩個多小時，唐芋愣是沒有找到時間跑出去，來拜年的人家一個連著一個，而且唐芋是當之無愧的主角，尤其是鄰居裡有阿姨輩的，奶奶輩的過來，都要拉著唐芋的手將她誇讚一番。
……提出要給唐芋介紹對象的，也不少。
唐芋隱隱約約地猜到了一些什麼，等到拜年的客人們終於都離開之後，唐芋用略微不確定的語氣問向外婆，“這是什麼情況？”
“大家這麼熱情，是因為我嗎？”
外婆看得比唐芋清楚，畢竟外婆年紀大了，在人情世故上的見識比唐芋多很多，外婆剛剛也聽了不少來拜年的客人說的好聽話，心情十分愉快地和唐芋開玩笑道，“那當然是啊，唐小老板。”
唐芋哭笑不得，但也確認了心中的懷疑，原來今年大家格外熱情，真的是因為她去年的生意做的還不錯。
外婆對唐芋說道，“你現在也算是我們這一片兒的名人了，彆說鄰居都知道你，就是整個杭城，又有幾個人不知道鮮芋家啊？”
“大家都和我說，雖然我這輩子命苦一點，但也不算太苦，年輕的時候你外公有本事，我什麼都不用發愁，年紀大了你又有本事了……”
大過年的，唐芋擔心外婆想起過去的事情傷心，連忙轉移話題，“我這生意賺錢賺的也不多啊？咱家又沒買豪宅開好車，就是日子過得稍微寬裕一點罷了。”
“而且等鮮芋家再穩定一段時間，我還要開飯店，到時候又要先投一大筆錢下去，家裡隻能剩下日常開銷的錢。”
外婆瞪大眼睛，“這樣的日子還叫不好啊？你看看咱們家每天餐桌上吃什麼，彆人家每天餐桌上吃什麼。”
“你去年一年，又是開店，又是我們一家去京城玩兒了一趟。店裡的東西添了不少，幾個烤箱就足夠嚇人的了，還安裝了固定電話。家裡也又是彩電又是冰箱的。”
“你算算，隻是這些在明麵上的，彆人能看見的，你一年就花了多少錢？”
“大家當然都覺得你有本事，平時也沒有太多的機會，趁著拜年的時候熱情一點，實在是太正常了。”
唐芋原本沒有計算過這些，聽到外婆這樣掰著手指頭數了一遍，驚覺自己去年一年花的錢還真不少，如今聽著自己都有點……心痛。
但仔細想來，每一項都是必要的支出，除了一家人出去玩兒的那一趟，都是她生意裡必須的投資。去旅遊的那一趟，唐芋也覺得物超所值，最起碼外婆足足炫耀了好幾個月，她坐了飛機，看了天-安-門。
話說到這裡，外婆就叮囑唐芋道，“世上的人們難免捧高踩低，當年你外公最風光的時候，人們也都是這麼熱情的。但是你自己是什麼水平，心裡一定要有數，還是要踏踏實實地做自己的事，做自己的人，不能因為彆人的幾句吹捧就飄飄然了。”